韩爌与赵南星彻夜密谋,晨光初破便心怀忐忑,乘舆至承天门,步趋文渊阁,其急迫之态,犹如饿鹰扑食。
甫入内阁,他直奔班房,但见奏章高踞案首,心中不禁暗喜:“准’字已下,危机化解。”
票拟上的朱红“准”字,宛若春风拂面,令他眉开眼笑,暗自庆幸:“此番侥幸过关矣。”
对于赵于逵之不谙世事,韩爌心生寒意,指尖轻敲其奏章,心中暗誓:“此等僭越之徒,必严惩不贷。”
然则,赵于逵早已闻风而逃,其行径恰似狡兔三窟,避祸不暇。
京城之内,赵于逵一封奏章,风起云涌,而他却携皇帝密令,星夜南遁,直奔天津,沿途奏章,随行草就,其机智可见一斑。
朱由校御案之前,忽而放下奏章,询及铡刀铸造之事,刘时敏答曰:“三十六犬吠、二十四虎啸、十二龙腾,皆已铸就,且六犬已至菜市口待命。”
皇帝闻之,心绪复杂,喃喃自语:“但愿非朕成路易之殇。”
随即,命刘时敏广传赵于逵弹劾之副本,意在挑动六部九寺,共议漕运之弊,人为制造朝野纷争。
宣武门内,夏风轻拂,京城却寒气逼人,繁华不再,唯余肃杀之气。
锦衣卫铜锣声声,响彻云霄,宣告奸商伏法,百姓围观,愤慨之情溢于言表,虽无实质之物相掷,然其意已决。
云来茶楼上,锦衣商人范进财父子,悠然品茗,观此世态炎凉,范永斗细数今日之刑:“首批柴薪奸商,次及茶叶,今则粮价之徒,五十余命,皆成刀下之魂。\&
范进财闻言,摇头叹息:“此朝此代,果真是雷霆手段,不容小觑。”
正当范永斗默默清点受害者身份之际,杨怀忠急步自楼梯而下,神色匆匆。
“范掌柜,昨日未至,此景实为惨烈。”
“何以见得?”范掌柜嘴角微扬,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那些商人,犹若浮萍,遭锦衣卫轮番凌辱,遍游全城,最终西市断头,其状惨不忍睹。”
“仅两日光景,菜市口已成人头塔,三十余颗首级高悬,触目惊心。”
“可悲可叹。”范进雄凝视着下方囚徒,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杨掌柜,速往兴旺银号存入二十万两白银,并探刘正阳口风,关于这些商铺后续如何处置。”言罢,范进雄轻推一盏茶水至杨怀忠面前。
“多谢范兄,咦?”杨怀忠欲接茶,却见茶汤泛红,顿时作呕,茶水四溅。
此时,市井之中,四五商贾身披囚枷,背负罪状,静待天谴。顺天知府董应举,冷面如霜,稳坐公堂,时辰一到,红筹掷案。
“午时三刻,行刑!”
令下如山倒,四刽子手齐动铡刀,阳光下,铡上狗头金光闪烁,寒气逼人。四声沉闷,四命归西,人头落地。
“父亲,我们快走吧,这铡刀吓人。”一青年搀老父,双腿打颤。
“住口!此乃御赐神铡,专斩奸商,岂能与民间之物相提并论?”
老者怒斥,指向高台,“此乃包青天遗风!”
正议论间,董应举惊堂木响,再喝:“行刑!”铡刀再落,四命顷刻消逝,人头滚落,群情激愤,一脚又一脚,奸商之首竟成球戏,终被衙役拾起,已成空壳。
\&京城之内,竟以铡刀行刑,此等景象,闻所未闻?\&
人群中,一士子赴秋闱之途,血渍溅面,双腿发软,欲遁而不得。首遭铡刀之刑,顺天府手法生疏,抑或有意为之,不得而知。
高台巍峨,一具身躯猝然倒下,铡刀之畔,血如泉涌,殃及池鱼,观者无不沾衣染血,实为有失体统之至。
\&兄台,国朝律法,非待秋后,岂可轻言斩决?六月炽阳下,何以行此极刑?\&
士子汪乔年,血污满面,手颤如筛,拽紧身旁人袖。
\&初入京师乎?\&
卢象升,武略院英豪,休沐之日,偶遇此景,转眸凝视这位中年书生。
\&正为秋闱而来。\& 汪乔年自报家门。
卢象升微微颔首,拱手为礼:\&在下卢象升,幸会。京城物价之波动,兄可知否?皆因此辈奸商作祟。\&
言罢,卢象升轻叹,续道:\&陛下仁德,内帑解困,物价得平。
锦衣卫雷霆出击,奸商伏法。兄台恰逢其时,此乃观斩奸之幸也,再迟数日,此景难觅。\&
\&幸...幸事?\& 汪乔年闻言,额头青筋隐现,疑惑丛生。
与此同时,西苑偏殿,八仙桌旁,四大权宦围坐,宛若棋局对弈,茶香袅袅。
魏忠贤年逾五旬,居首,其余三子,各领风骚。
\&风波已平?\& 刘时敏轻放茶盏,目视魏忠贤。
\&风平浪静。\&
魏忠贤淡然应之,手不释杯,细挑茶渣,戏谑王末:\&内务府大人,此茶未免粗陋,有失身份啊。\&
王末斜睨,冷笑:\&皇恩浩荡,倡节俭之风,不满可面圣陈情。\&
说罢,自饮一口,悠然自得。
魏忠贤眉头微蹙,正欲开口,杨成秀插话:\&此茶何来?似是陈年黑茶?\&
\&旧仓所藏,万历遗珍,神庙贡品也。\&
王末悠然答道,茶香中透着几分历史的沉淀。
\&噗嗤!\&声起,桌上三位权倾一时的公公竟不约而同,茶水四溅,场面煞是有趣。
\&哎哟,此等佳茗,岂堪岁月侵蚀?\&
三人放下茶杯,眸中怒火隐现,齐刷刷望向王末。
九载尘封,即便是御赐香茗,亦难逃时光之殇。
王末见状,一脸茫然:\&吾闻安化黑茶,岁月沉淀,韵味更浓。\&
他解释着,手中摆弄着那陈年茶饼,\&此乃内库遗珠,平抑物价时偶得,皇恩浩荡,不敢独享,特请诸位品鉴。\&
\&罢了,此等'古董'茶,我等无福消受,还是让市井之人去品味吧。\&刘时敏苦笑,言语间透露着无奈,\&皇爷养生有道,我等更需谨慎,如今月俸丰厚,自当寻新鲜茶味。\&
王末闻言,一脸无辜,放下茶盏,似有所悟:\&杂家茶道浅薄,刘公公所言极是。\&
正当此时,魏忠贤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奸商伏法,市场安定,皇爷后续布局,还需王大珰鼎力相助啊。\&
王末眼神一闪,似已洞察魏忠贤之意:\&魏公公,莫非有贤才欲荐?\&
魏忠贤干咳两声,不再遮掩:\&吾侄魏良卿,勤勉忠厚,欲求宫外一职,还望王大珰成全。\&他环顾四周,继续道,\&他虽曾受挫,但习得账目之道,或可一展所长。\&
王末爽快应允:\&此事易耳。内务府新得铺面若干,便让魏公子掌管一铺,以观其效。\&
魏忠贤闻言大喜,连忙谢过:\&只要心系皇恩,行止有方,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刘时敏亦附和道:\&自家人相互扶持,只要不逾矩,皇爷自是明察秋毫。\&
众太监纷纷点头称是,大殿内一时气氛融洽。
\&公公,冯祝求见。\&一声通报打破了和谐,小太监匆匆入内,禀告道。
\&宣。\&王末简言,随即冯祝步入大殿,恭敬行礼:\&小的参见各位大人,有急事禀报。\&
一场茶会,因冯祝的到来,又添了几分未知与期待。
四人面面相觑,终是王末率先打破沉默,轻叹一声。
冯祝闻声一跃而起,朝王末急道:“刘正阳那边传来风声,杨怀忠又找上门了。”
“此人意欲何为?”
魏忠贤闻言,侧目而问,眉宇间尽显疑惑。
“他欲探听宫中抄没奸商家财之去向。”冯祝解释道。
“哼,自然是宫中续其业。”冯祝话音未落,杨成秀便冷笑连连,“莫非他还想故技重施,如昔日奸佞般,将财富尽收囊中?”
“非也非也。”
冯祝闻言,微颤间澄清,“他意在接手部分,代为宫中打理。”
“那便要看他有几斤几两了。”
王末笑而示意侍立的太监为冯祝奉茶,“宫中不缺人办事,庸才勿扰。”
“他还提及战马之事。”冯祝续道,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数量几何?”
魏忠贤指尖轻敲桌面,率先发问,眼中闪烁着对良驹的渴望。
“杨怀忠允诺,赠予种马二十,母马二百。”
冯祝见魏忠贤意动,连忙禀报,“更言,若我等助其畅通商路,战马源源不断。”
“成交!”
刘时敏拍案而起,茶杯震颤,“皇爷对杨怀忠及其背后势力早有布局,魏公公应已知晓。”
魏忠贤颔首应允,“锦衣卫既已涉足,我东厂岂能落后?”
“既如此,便依皇爷之意,遣人与之共谋大计。”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