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某日,刘宅花园内。
“虽说是已近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但能在园中晒着太阳,喝杯热茶,倒也是一件乐事啊。”杜月悦笑着看向身旁几人,轻言细语道。
“若是园中群花依旧盛开,那就更美了。只是北方冬季严寒,百花凋零,无可奈何啊。”张嫣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
“我记得南下扬州之时,听人说扬州等地的一些园林中有腊梅与山茶花在冬季盛开。你若喜欢,待闲暇之时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去看看。”听了张嫣所言,刘卓一脸真诚道。
“夫君不必当真,妾身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而已。”
“倘若夫君与我等姐妹再下扬州,岂不是又要留姐姐一人在济南,妾身可没这般心狠。”张嫣含笑道。
“还是张嫣妹妹心疼我,不似夫君这般狠心。”董映雪瞥了一眼刘卓,随口道。
刘卓听后,不禁轻笑一声。
“这又何难?一块过去就是。”
……
就在刘卓与几位娘子继续闲聊之时,却有下人来报,城中的赵先生求见。
“何事这般心急?”刘卓看着满头汗水的赵星尘,随即将一旁的棉帕递了过去。
“北疆有变。”
“林丹巴图尔、皇太极先后出兵锦州、沈阳,驻守锦州的毛文龙部因疏于防范,致使数万军民惨死,毛文龙现已被革职下狱。”
“朝廷欲调祖大寿、何可纲、张宁远等人准备出击察哈尔部。”赵星尘将手中的邸报交给刘卓,面无表情道。
自刘卓受封侯爵,返回济南后,刘卓便借助在山东的权势为赵星尘、邓德霖、苏慕之等人在官府谋了份差事。
虽然济南的官署衙门不会少了侯宅的邸报,但却不如官府的人知道的早一些。而且,此类邸报一般都是大夫人的丫鬟整理了之后才送到书房,故而,收到的消息会晚些。
“先后出击?沈阳的吴俊可有损伤?这林丹巴图尔与皇太极可是死敌啊,两人如何做到这般的?”刘卓神情凝重,满脸的疑惑,正色道。
“吴总兵治军严谨,众将士令行禁止。虽不及徐老将军,但也是一员虎将。此次建虏来袭,并未给沈阳造成什么损伤。”
“听同僚说,是因为陛下革除了对于察哈尔部的‘市赏’,并且朝廷还杀了林丹巴图尔派去索赏的大臣贵英。林丹汗盛怒之下,才会做出这般举动。”
“至于,察哈尔部与后金残部是否有勾结?现如今无从得知。但我觉得蒙古与后金先后出击,这其中必有蹊跷。”赵星尘眉头紧锁,认真道。
“朝廷为什么会尽革市赏?难道朝廷的官员不知道察哈尔部这些年的付出?”刘卓看向赵星尘,问道。
林丹巴图尔就相当于大明朝花银子在北疆雇佣的打手,虽然有时不太听话,但却实实在在的出了力。
“应是朝臣觉得支出的银两过多,又逢恰辽阳大捷,建虏北遁,故而尽革市赏。”赵星尘想了想后,遂答道。
听后,刘卓点了点头。
“你说的只是一方面,若非朝廷的税赋收入出了问题,陛下断不至于如此。”
“京师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立刻汇报。”
“是。”
刘卓依稀记得林丹巴图尔在崇祯元年六月大举入侵大同,杀死明朝军民数万人,还差点攻占大同城,原因就是崇祯皇帝尽革市赏。
但如今,不仅时间发生了变化,就连入侵的州府也不一样了。
若是朝廷不恢复市赏,恐怕这林丹巴图尔会会带着一群小弟在北疆一直不断袭扰。
至于出击察哈尔部实在不容乐观,出兵不仅要耗费大量粮饷,还需要一员大将。
袁崇焕倒还勉强可以担任出征的主将,但与林丹巴图尔野战,胜率也就是五五开。
可朝廷从哪筹措如此银两?
此战若是胜了倒还好说,可若是败了,朝廷在东北好不容易取得优势将一去不返。
希望朝廷那些大臣可以认清大明如今面临的局面,不要轻动刀兵,以免酿成大祸,刘卓这般想着。
毛文龙经此一役,其不是被砍头便是被罢官削职、赋闲在家,不复往日荣耀,谁让毛文龙朝中无人呢?
其手下的李九成、陈有时、张焘等将领也不会投靠后金残部,更不会效力蒙古,只能被袁崇焕、吴俊等将领收编了。
不多时,卫道便从城内来到了刘宅。
“锦州的毛文龙兵败,其手下的一众将领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正是招揽的最佳时机。”
“稍后,你火速令人传信王嗣澄(刘凡),立刻开始准备招揽毛文龙手下大将。如遇不决之事,可与吴俊、任知命等人商议。”
“是。”卫道答道。
“公子,辽东巡抚袁崇焕极为难缠,倘若二公子在招揽的过程中与袁崇焕起了冲突,又当如何?”卫道有些担忧的看向刘卓,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无妨,冲突就冲突吧。只要不闹出人命,就在可控范围内,一团和气可不是朝廷想要看到的。若是没有冲突,那就让吴俊派人制造一些冲突。你记得在信中一并告知吴俊。”
“此外,传令张宁远,若兵部调令抵达沈阳,须依令行事,不得违抗。”刘卓继续下令。
“属下明白。”
“西安府与吉达一行人可有消息传来?”
“西安府暂未有消息传来。前不久,辽东那边刚把吉达等人的消息传过来,不过属下那几日正忙,故未能及时上报公子,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这是吴总兵传来的消息,吉达等人已经抵达了扎库塔城,并在虎尔哈部族人的帮助下前往雅克萨城。”卫道抬头将手中密信递交刘卓,而后一五一十地将收到的消息汇报刘卓。
“无妨。此行派吉达前往扎库塔城寨、雅克萨城寨,倒是选对人了,希望吉达能有所获。”
“日后,辽东若是再次传讯前来需及时上报于我,切不可因琐事拖延。”刘卓一脸认真的嘱咐道。
“属下明白。”
“袁少恒就任以后得表现如何?能否堪当大任?”
“袁少恒此人与高景轩不同,因公子免去了袁少恒的参将一职,调其入情报处。其心怀怨愤,曾私下多次抱怨,且对于情报处的一干公务并不上心,此人不可重用。”卫道回想了袁少恒以往的所为,便尽数告知刘卓。
先前,对于袁少恒拒绝了刘卓命其前往西安府的提议,刘卓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其性格如此。如今看来,袁少恒此人生性凉薄,有些急功近利,属实不知好歹。
“你觉得当如何处置袁少恒?”刘卓随口道。
“日常,袁少恒总是自比公子,曾言公子也就是运气好。倘若,倘若……”卫道吞吞吐吐道。
“倘若什么?”刘卓笑着问道。
“那袁少恒不知天高地厚,心中毫无恩义,公子不知道也好。”卫道劝说道。
“算了,既然袁少恒想要建功立业,那就调袁少恒前往沈阳,在吴俊手下做事吧。”
“嘱咐吴俊,盯紧了袁少恒。若是他有异心,不必上报于我,直接了结他。”刘卓冷冷道,眼神之中的杀意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令人心惊。
“是。”卫道神情激动,一脸兴奋道。
若非知晓公子不喜人背后打小报告,袁少恒的所为所为早已被公子知悉。如今将其调离情报处,也算是少了一个碍眼的。
“侯爷如何觉得那袁少恒心怀异志?”卫道走后,苏若莹便从书房的屏风之后走出。
“以防万一罢了。袁少恒自私自利,颇为自我,只是担心其被有心人利用,故而那般安排。”刘卓耐心解释道。
“不见得吧,我看侯爷多半是担心那姓袁的泄露了情报处的诸多秘密,故而才下此狠手的吧。”苏若莹断言道。
“娘子蕙质兰心,非常人可比啊。”
“那妾身猜对了。”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唯有人心难测,所以就有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之说。但是,人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动物,少有人可以做到不与人交流。故而,人的一言一行都是其内心真意的体现。”
“袁少恒私下对我多有诋毁、不满,我对此倒也不在乎。但是,就怕其因一念之差走上我的对立面,这就令我不得不对其防备一二了。”刘卓一脸真诚道。
“卫道没有向侯爷告知袁少恒日常举动,夫君为何能够知晓袁少恒的所为?”苏若莹疑惑道。
“情报处的设立本就是我的提议,卫道、袁少恒身边有我的人也不奇怪吧。卫道知道我不喜欢底下人打小报告,而袁少恒所为又未损及刘氏声誉,因此便未上报,这我也能理解。”
“但袁少恒长此下去,必定会影响他人,进而蛊惑人心,这非我所愿。夫君我方才下次命令,望娘子理解。”刘卓坦言道。
“侯爷的诸多作为是不是有违你我先前的约定?”
“有违约定?”
“不见得吧。我当时说的是朝廷在三年内没有扑灭那些叛贼,你不得要挟、劝阻于我。至于这三年内,我能否继续部署行动可并未约定啊。”刘卓候着脸皮说道。
“言而无信,厚颜无耻。”苏若莹不禁笑骂道。
随即,两人嬉笑玩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