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岩分局的拘押室，萧浅见到李梅兰的时候，李梅兰正双手环抱着双腿坐在简易的单人床上望着对面的那堵白墙，听到脚步声，李梅兰转过头，一双疲劳过度的眼睛无神又无力地轻轻扫过萧浅。

    在来的路上，李谨详细说明了李梅兰的情况，李梅兰四十岁，非金门本地人，来自外乡，一直从事家政保姆工作，三年前来到萧家伺候钟雁群，这三年间，主仆关系融洽，没有结仇结怨，不过根据李梅兰的认罪自述，她杀钟雁群的理由就是为了报仇，但为谁报仇，李梅兰不愿意交代。

    这明显不符合正常的逻辑，如果李梅兰要杀钟雁群，有必要等到三年之后吗？

    “兰姐，你为什么要替人顶罪？”萧浅问道。

    李梅兰低着头说：“就是我下得毒，我早就想她死了。”

    “你想杀她何必等三年，你在萧家别墅任何时刻都有机会下手，偏偏等到那天？”萧浅揭穿她，“当天你指认我为凶手，现在又自己承担，如果警方调查出你受人指使胡乱认罪，误导警方查案，就是妨碍司法公正，你明白吗？”

    “我明白，那杯有毒的茶就是我端给她喝的，我认罪。”

    “你怎么知道那杯茶有毒？”萧浅问得很犀利。

    李梅兰懵了一瞬，正常情况下，警方会问她怎么下的毒？为什么要下毒？

    萧浅看她脸上浮现出犹疑，“兰姐，警方和你说过你认罪的后果吗？按照你所供述的事实根据，极大的可能被定性为蓄意谋杀，到时候检察官主张死刑的话，你会被判处死刑，你不怕吗？”

    李梅兰吞咽了一下喉咙，不愿意面对，“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你走吧。”

    萧浅没有放弃，继续逼问她：“兰姐，我知道你不是钟雁群的人，你是冯素华的人，那天在萧鼎山庄，我离开茶阁的时候，你不在，你去做什么了？”

    李梅兰没有正面回答萧浅的问题，却说：“萧大小姐，你认识张淑枝吗？”

    这个名字像定制炸弹一直深埋在萧浅的脑海里，接着，李梅兰话引爆了这枚炸弹。

    “张淑枝是我妈，十六年前，她死在萧家别墅里，警察说是意外，但我不信，如果真的是意外，为什么我那个酒鬼爸爸到萧家讨要说法回来后就得到了一笔巨款？”李梅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我不能让我妈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我才去萧家当佣人，后来我听说我妈被钟雁群所害，我就为她报仇了。”

    萧浅紧紧皱起眉头，沉默地看着李梅兰。

    “我在萧家三年，也知道一些你和你妈的事，那晚你拿枪指着老太太和萧先生，我也看到了，连你这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对她恨之入骨，何况我这个外人，对吧？”

    萧浅沉了沉气，李梅兰的话并不像提前预演，应该是发自内心的，但越如此巧合的桥段，越存在不符合情理的地方。

    “毒药你从哪儿弄来的？”

    “我买的。”

    “给你毒药的人叫什名字？”

    “我和警方交代了，是一个陌生男人，我不认识。”

    李梅兰刚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李谨拿着一摞资料走进来递给萧浅，小声说：“我是案卷记录，里面有李梅兰的口供。”

    “她有家人吗？”

    “只有个儿子，在外地上学。”

    萧浅翻了一下案卷中有关李梅兰的认罪供述，作案过程很简单，趁着给钟雁群泡茶的空档把氰化物放进去，钟雁群喝完后死之后，她便出去了，后来萧浅为什么会在屋里，她也不知道，就一念之差把这个事推到了萧浅的身上，毒药来源是找一个陌生男人购买的，至于杀人动机，上面没记载。

    萧浅把案卷重新整理好，看着李梅兰说：“你认罪，你儿子怎么办？你考虑过吗？”

    “我儿子从小跟着他爹过，早不认我了，说起来我都有好几年没见找他了。”李梅兰顿了一下，“要是他知道我现在这样，更不会见我了。”

    萧浅看了一眼李谨，故意提高音量说：“李警官，我让我的助理把我的仪器送到这里，她马上到了，你帮忙去门口迎一下她。”

    李谨赶忙站起来，“好的，我这就去。”

    李梅兰露出一丝慌乱，“什么仪器？你要做什么？”

    “根据你的陈述，和警方搜集到的证物，警方有理由怀疑你所述不实，有虚假成分，所以……”没等萧浅说完，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张黑脸像黑旋风李逵一样冲击了萧浅的目光。

    “萧顾问，我是齐鸣，我们之前见过，你应该还有印象吧。”齐鸣急不可耐地说。

    萧浅站起来，出于尊重和礼貌，“齐队长，幸会。”

    “郭局给我打电话说你来了分局，让我照顾一下，但我没想到你来了也没找我打个招呼。”齐鸣一边说一边朝李梅兰的方向斜睨，“这个案子的凶手已经认罪，后期就是整理物证，提交检察院审理，我看不需要再劳烦你了。”

    萧浅愣了愣，正欲开口，便被齐鸣打断了，“萧顾问，我当时不知道你和叶队长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那天在萧鼎山庄多有冒犯，你别介意，你是上头领导给叶队请来的帮手，我们这儿就是个小分局，实在不敢麻烦你这种大神级别的专家。”

    齐鸣说完，赶紧拿起桌子上的那摞文件。

    “齐队长，我来……”

    萧浅刚张口，齐鸣又打断她，“萧顾问，你既然来了，我得好好招待你，走，去我办公室，我给你泡个茶。”

    这时，李谨手提一个铝合金的工具箱走进来，看到齐鸣吃了一惊。

    “齐队，不好意思啊！我听小郭说你今天休假才没和你打声招呼，今天我带……”

    齐鸣的视线从李谨的脸上扫到他手里的东西，忽然又不由分说地打断他，“李警官，你来得正好，我今天本来是休假，但郭局给我打电话说你们来了，让我好好招待你们，走，你和萧顾问一起去我办公室喝喝茶。”

    “不是，我们是来……”

    “走吧！”齐鸣像哥们弟兄一样揽过李谨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李警官，这个案子是我们分局在处理，都到了尾声，市局真没必要再带一个大专家来掺合了，是吧？”

    “齐队长，这次萧顾问来是为了……”

    “不管她为了什么，也不该不和我打声招呼就上家伙事，我知道她厉害，破了碎尸案，但……”齐鸣拍了拍李谨的胸膛，“咱们是警察，还是男人，破案怎么总靠一个女人，这也太掉价儿了，再说咱们也是正规公安大学毕业出来的，学了好几年的专业刑侦，破案还需要她那个破玩意，传出去不是打咱们自己的脸，你说是不是？”

    李谨忽然不知作何回应，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警局里一帮有专业有学识有经验的大老爷们连个案子都破不了，还找个女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