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蕾拉打断了她的话。

    然而莉莉丝这次却不肯顺从那个平日里不敢招惹的妹妹，“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和凯瑟琳要瞒我多久？”

    “……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蕾拉抿了抿嘴，仍然避重就轻，甚至抢先责问起来，“奥兹勒明明不对非毕业生开放，你为什么还要自顾自地跑到这里？！”

    莉莉丝徒劳地张了张口。

    “……是我，是因为我。”看着熊熊大火的鲍比恍惚出声道，“我，我一直想参加学院杯，我想历练，肖恩知道我想做什么，所以离开魔沼森林后才坚持要来这里，他是为了我，我知道的……”

    “都是因为我……”他捂住脸不住的颤抖。

    看到鲍比这副样子，蕾拉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责问的话。她转过头，从自己将莉莉丝按坐在磨坊墙边的石墩上，后者就一直如同枯槁的石像般，蕾拉有些不忍，不愿再当着她同学的面责问她，因此放缓了声音——

    “这里仍然不安全，我必须得追上凯瑟琳殿下了，你们现在就回歌蕾蒂娅吧，你和你的同学都需要医治和休息。”她蹲下来抓住莉莉丝的手，“好吗，姐姐？”

    莉莉丝看着面前红发的小姑娘，这些日子她似乎也过得不太好，比起在歌蕾蒂娅的日子，她明显瘦了许多，眼下也都是青黑。

    莉莉丝看着这样的妹妹，又看了看身后的伙伴，她们如今只是被涂了许多药剂来祛除身上虚空兽的血液，但伤口都还在……

    “好。”莉莉丝恍惚地点点头，“我先回去，我等你回去。”

    蕾拉鼻子有些酸，但听到她的应允，终于松了口气。她站起身，顺便把莉莉丝也拉了起来。

    有了莉莉丝的表态，其他人也动了起来，吉安娜和她的守护者伤势最为严重，她们带着鲍比第一个消失在原地，人群慢慢减少，最后只剩她和卢卡斯伊恩。

    “莉莉丝，走吧……”伊恩走过来低声说道，黑色的衣服令人无法看清他的伤势，可看他惨白的脸色，就知道他一定也伤的不轻，莉莉丝深吸一口气，找回了理智，她转过头，走向了从磨坊塔顶飞下来的石像鬼。

    它不再如往常一样，温顺又懒洋洋的趴伏着，此时它后肢着地，如同人一样站立，满身都是虚空兽的血液，看起来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可怖，可在莉莉丝朝它伸出手想要帮它清洁干净时，它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莉莉丝愣在原地。

    “你……”莉莉丝诧异地看着它，有些后悔至今没有给这家伙起个名字，平日里没什么机会指挥它，这会儿想叫它过来，却不知道怎么呼唤它了。

    石像鬼在月色之下捏碎了手中的光矛，光矛如同是魔法做成的脆壳糖，带着哔啵脆响碎裂在夜色中。它转过身，朝磨坊后面，山丘的最高处走了几步，再次回望莉莉丝。这下莉莉丝总算明白了些什么——

    “你要走了吗？”莉莉丝颤声走近它。

    石像鬼往日里被歌蕾蒂娅的门框限制，行动时总是佝偻着身体夹紧翅膀四肢着地。如今站直了，足有两米多高，莉莉丝也要仰头望向它，而对方闻言，也不像往日般朝她亲密的咕噜，只是依然沉默地望向她。

    “……这是你的使命吗？”莉莉丝逐渐明白了一切，为什么它总是对什么都不在意，为什么它从来不响应她的攻击命令，不管目标是谁。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从来都只有一个，且千年未变。

    “到底是什么让你坚守这样的职责？”莉莉丝哽咽着抚上石像鬼蝠翼的一角，对方终于压低身子垂下头，轻轻地抵了抵她的脑袋，发出咕噜的声响作为安慰。

    轻轻的震动顺着抵头的地方传来，连带着莉莉丝的胸腔一起震动，差点让她将挽留的话语脱口而出。

    “走吧……”莉莉丝咬咬牙退开几步，看向身前陪伴她多年的沉默伙伴——

    “去你该去的地方吧，夜游神。”

    石像鬼没有片刻的犹豫，莉莉丝话音刚落，它便在黑夜中展开蝠翼，旋身起飞时带起了地上的浮雪，它最后看了眼莉莉丝，朝着东边的方向离开了。

    往日里温吞的巨兽，如今成了黑夜中的守护神，若不是它在，他们今夜的伤亡无法估量。只是，才刚知道了它的本事，它便离开了。

    剩余的人一时说不出话，还是蕾拉再次催促，才让卢卡斯咬牙将莉莉丝拉了回来，“我们得走了，我们早点走，你妹妹才能早点和其他人汇合，你要让她一直落单吗？”

    莉莉丝看了看火堆旁望向自己的蕾拉，她抓紧了伊恩和卢卡斯的手，捏碎了手中的蛞蝓花。

    歌蕾蒂娅的喷泉池边，灯火通明。

    豪爽的笑声传来，莉莉丝怔愣望去，一帮矮人刚从酒吧街里走出来，互相搭着肩膀，踉踉跄跄地在这夜间的道路上大声说笑，路过莉莉丝一行人，有个黄胡子的矮人转头看了看，还大声招呼——

    “诶哟，我们歌蕾蒂娅的小探险家们回来了哈哈哈！”

    ——寒风与血腥气都消失了，她只能闻见酒气，烟草味，还有他们身上沾染的，红枫叶酒馆里炖菜的味道……这里仿佛就像另一个世界。

    “诶哟，这是……莉莉丝小姐？”另一个醉醺醺的矮人凑了过来，仰头看了看面目狼狈的姑娘，硬是通过金发和身高将她辨认了出来，这下这群矮人更加热情，纷纷凑过来要与这位酒坊老板聊天。

    却见那位莉莉丝老板沉默着身子一歪，昏了过去，直直朝着矮人们砸了过去。

    “这！我可没碰到她啊！”一位带着蓝布帽子的矮人顶住了莉莉丝倒下来的肩头，酒都吓醒一半，他拧着脑袋向莉莉丝老板的伙伴解释，却发现其余两人如今也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一帮矮子抬着人，急的原地转圈。“莉莉丝老板不会死吧？我们以后要没酒喝了？”

    “啧，你们这帮家伙脑子里就只有酒吗？”天上一个声音传来。

    一位身材纤巧高挑的女士骑着扫帚横停在几人面前，才送走了前一批学生，怎么还漏下了几个？她头疼地抬头看了看夜空，皱眉感叹——

    “今晚可真是难忘之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