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嘹亮的呼救声在安静的走廊上形成了回声,不止还没踏出审讯室大门的卡迈尔听了个清清楚楚,就连楼脚的三花猫都震惊的抬起了头。
原本还在心底感叹黑衣组织的王牌情报官不过如此的卡迈尔顿时脸色一变,万分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先把波本的嘴给堵上的同时,赶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然后刚走出审讯室大门,迎面就对上了一群面色不善的警察。
已经被拖出门外的安室透还在不断嚷嚷着救命,看着对面的警察激动得恨不得扑上去。
只可惜身后有两个FbI探员牢牢按着他,以至于安室透扑腾了半天,除了出了一身汗,没往前挪动半米。
深感波本诡计多端的卡迈尔立刻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一边用眼神示意同事让波本尽快闭嘴,一边上前和之前有过交涉的松尾警视简单解释了一下原委。
顺利接收到这份暗示的FbI探员当即一个手刀劈在了安室透的脖子上,紧接着便长舒了一口气。
其余FbI探员见状,同样偷偷松了口气。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在安室透闭眼垂头的那一刻,周遭警察的视线全都变得微妙起来,看似认真听着卡迈尔解释的松尾警视更是直接变了脸色。
等到卡迈尔反应过来刚刚的举动存在着欲盖弥彰的嫌疑时,之前还态度良好的松尾警视已经彻底冷下脸。
并在卡迈尔解释完后,丝毫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意思。
“松尾警视这是什么意思?”
卡迈尔忍着怒气开口质问。
直面这份怒火的松尾警视一点都没有出尔反尔的愧疚,脸上勾起一抹标准假笑,轻飘飘的回了两个字:
“抱歉。”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卡迈尔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人不可貌相。
看起来斯文温和,在之前的交涉中还十分好打交道的松尾警视直接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死咬着嫌疑人安室透昏迷前吐露出来消息对他们眼下查的案子至关重要这一点,不仅不松口放人,还质疑起了卡迈尔等人的身份。
经历了好一番拉扯,最终,在一众警察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卡迈尔还是没能从神奈川警察本部将安室透带走。
走出神奈川警察本部大楼,卡迈尔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向赤井秀一告知了这个消息。
赤井秀一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太过意外,面对卡迈尔在电话中流露出来的愧疚,依旧语气平静的吩咐道:
“既然这样,我晚点和驻守在霓虹的莓军高层那边联络一下。
你那明天早上带齐资料,再走一遍正式流程。”
“可是…我们今天的动静霓虹公安那边肯定瞒不过。”
领会到赤井秀一这是打算用那些莓军高层向霓虹政府施压,卡迈尔还是没法儿安心。
再次后悔之前的大意,以及没在第一时间把波本的嘴给缝上。
不过他并不是担心神奈川的警察不放人,而是担心霓虹公安那边会半路截胡。
毕竟波本人现在在神奈川警察本部,作为东道主,公安那边要是想半夜捞人,那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嘛。
没准儿他们前脚刚走,波本后脚就被公安的人带走。
而人一旦到了公安手里,要想让他们吐出来,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并且,驻守在霓虹的莓国军方势力虽然会因为他们的身份允许他们借势,偶尔帮他们一个小忙。
可不见得会为他们和霓虹公安对上。
听出了卡迈尔的忧心忡忡,赤井秀一依旧情绪稳定,不紧不慢地给卡迈尔喂了一颗定心丸:
“这点不用担心,公安那边暂时没功夫关注这边。”
老实如卡迈尔一如既往的相信着赤井秀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相信到连句为什么都没有问出声,得了这句话便彻底安下心。
雨幕中,两辆装载着卡迈尔等人的黑色小车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飞驰而去。
神奈川警察本部大楼五楼,
随着卡迈尔等人的离开,之前因为安室透那番举动而被吸引过来的警察们也大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而重新恢复冷清的走廊上,倒也不是真得空无一人。
因着走廊的窗户并未全部关上,因此窗外淅沥的细雨总不时被窗外的冷风卷到走廊上。
而停留在一扇半开的窗户前,已经被打湿了一小片衣衫的松尾警视却丝毫挪动脚步的意思。
他神色平静的看着楼下,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到那两辆黑色小车,这才迈动脚步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FbI走了,接下来,就轮到StA和Icpo了。
夜幕下,
随着夜色渐深,整个关东地区的雨势也随着不断绵延加厚的黑色云层而变得大了起来。
寂静的山间公路上,一辆银灰色的顶级跑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在雨夜下飞驰。
倾盆大雨从天空流泻而下,忙碌的雨刮器即便再如何辛勤的工作,依旧没能给车内的驾驶者提供一个良好的驾驶环境。
夜晚八点四十七分,夜空中除了愈发大的雨声,还额外增加了电闪雷鸣的伴奏。
一道电光闪过,银灰色的跑车仿佛雨夜幽灵一般,出现在了云山墓园的停车场上。
随着发动机的沉默,乌丸苍信推开车门,一手撑着伞,一手捧着一束纸樱花从车上走了下来。
滂沱的雨水拍打在伞面上,然后又顺着光滑的黑色伞面滑落至地面,溅起了一连串的水花。
墓园入口处的登记室依旧亮着灯,然而面对径直走过窗口,除了经过时抬头朝他看了一眼,没作任何停留登记的乌丸苍信,坐在登记窗口后的墓园登记员却没作任何阻拦。
至于登记室里间的监控室,则从银灰色跑车出现在露天停车场的空地上开始,就十分凑巧得全部黑了屏。
年过四十的登记员十分熟练得从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空白维修单,简单几笔,就将今晚监控室出故障的事情定性为雷雨天气的偶发性意外。
沿着既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石阶一路前行,乌丸苍信最终在真田安幸的墓前停下了脚步。
在雨水的冲刷下,墓旁那束几天前送来的纸樱花早已不复之前的漂亮模样。
又一道闪电划过。
轰隆的雷鸣声自天边炸响,直接将乌丸苍信口袋里的忽然响起的手机振动声给盖了过去。
当然,这并没有瞒过乌丸苍信。
不过,他也没有在这个雷电交加的危险天气里做出查看手机信息这种更加危险的举动。
而是继续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墓碑,像是在仔细观察墓碑这些年的细微变化,又像是在透过墓碑,看些别得什么。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乌丸苍信仿佛想才想起自己手里还带着一捧纸樱花。
于是他弯下腰,将一直捧在怀里的纸樱花,连带着手中的黑色雨伞,轻轻放在了墓碑前。
紧接着,在倾盆而下的暴雨中,一步步朝着山脚走去。
泼天的大雨眨眼间便将乌丸苍信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等他再次走到山脚的登记室窗口时,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点儿干得地方。
抬头瞅见这一幕的登记员手忙脚乱得从屋子里翻出块干净毛巾,递过去时满脸的不好意思:
“没想到您会来,先用这个擦擦吧。”
乌丸苍信伸手接过,简单擦了擦脸和头发后,看着头发斑白的登记员,制止了他接下来打算给他找把伞的行为。
“不用了,河口先生,我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湿透了,这伞打不打都没什么区别。”
见乌丸苍信态度坚决,登记员也不再坚持,转而满心担忧的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您去医院看过真田警官了吧,真田警官现在怎么样了?我早上看到她被人从山上背下来,听说是有人投毒。”
乌丸苍信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抹忧色:
“人还没醒。”
“真田警官那么好,上天一定会保佑她的。”
“借你吉言。”
乌丸苍信勾起唇角,将手中已经半湿的毛巾重新还给了登记员,然后看了眼外边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势,提出了告辞:
“河口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诶,您路上开车小心些。”
银灰色跑车重新启动,轰鸣的引擎声在雨夜中逐渐远去,随后只留下一片雨声。
滂沱大雨绵延不绝的冲刷着停车场地面,将银灰色跑车遗留下的所有痕迹都销毁得干干净净。
披着雨衣走出登记室大门的河口圆佑直到视线里再也瞧不见银灰色的车尾灯,这才转身,脚步蹒跚地走回登记室。
眼中的温情也随之褪去,恢复成其他人所熟悉的孤僻冷硬模样。
他已经有十一年未曾见过乌丸苍信,然而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在十几年帮助过他的恩人,同时更是他人生中的贵人。
云山墓园的所有员工基本都知道河口圆佑是个可怜人。
妻子离异,唯一的女儿在十几年前意外身亡,本人又是个跛了条腿的残废。
没有家人,更没有朋友,脾气更是冷硬孤僻到连和他相处多年的同事们都觉得难相处。
唯一算得上运气好的就是应聘上了云山墓园登记员这个轻松而又舒服的岗位,并一直安安稳稳地工作到现在。
没有人知道,在这座顶级墓园里其中一座墓里,埋葬着河口圆佑早逝的女儿。
当年造成他女儿身亡的意外,也根本不是意外。
坐回原位,左腿骨缝处传来的细密疼痛让河口圆佑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过往的种种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得知女儿是被人杀害时的愤怒。
知晓仇人身份,被仇人轻蔑得扔下一叠钱的恨意。
报警后收到短腿警告,被生生打断一条腿的痛苦。
以及警方以意外结案的绝望。
种种情绪在河口圆佑心中起伏,最终浓缩为对乌丸苍信的感激。
…
神奈川中央医院,住院部三楼最里间的单人病房内。
特意留下守夜陪床的真田美娜子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睛,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的真田优纪,复杂的情绪在心间弥漫。
上午,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真田美娜子直接从神奈川警察本部赶了过来。
随后从陪同就医的警察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内容。
没过多久,住在老宅的真田昌勇带着管家匆匆赶来。
在老爷子的震怒,以及再三追问喝令之下,紧接着到来的横山拓将鸢尾盯上真田优纪的事和盘托出。
真田美娜子也由此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并将其和前两天收到的空白包裹联系了起来。
下午,趁着真田昌勇和横山拓将注意力放在了医院多方会诊的结果上,真田美娜子和紧急从东京赶过来的丈夫真田健次郎进行了一番私密谈话。
将收到空包裹,以及发现儿子出事的消息全部告知了真田健次郎。
夫妻俩的谈话结果如何,其他人不得而知。
只知道在商量着谁来给真田优纪夜间陪护时,真田美娜子拒绝了真田家老管家提出的由老宅女佣过来陪护的提议。
并表示她会亲自陪护。
而真田健次郎则以好久没和兄长见面为由,想和慌忙从公司赶来,却只敢远远看着妻子的真田平太郎找个安静地方坐一坐,聊一聊近况。
真田平太郎没有拒绝。
于是天黑之后,数月未见的两兄弟在亲自送着真田昌勇和老宅管家,以及正好要回去处理公务的横山拓一起坐上电梯后。
相约去了神奈川中央医院斜对面的一家餐厅。
病房外,伪装成不同身份的公安隐藏在医院各处。
橘仓武等人也从云山墓园转战至神奈川中央医院,花野里奈直接接手了医院的所有监控,橘仓武则干脆在医院对面大楼架起了狙。
模样明显的Icpo小组成员则直接以病人的身份,占据了真田优纪隔壁病房。
而病房里,则只剩下了一个真田美娜子。
夜晚十点多,即使外面的天空电闪雷鸣不绝,雨声不断,整个住院部还是陷入了一片宁静。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一小片天空的同时,住院部的所有灯光一下子全都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