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八号,宜嫁娶。
一大早,太阳就在云层的簇拥下,像个因为即将要迎娶爱人,激动得一整晚没睡的新郎一般。
开开心心得将他的幸福传递到大地上的每一处角落。
但实际吧,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份幸福。
比如,忙活了一整晚的松田阵平。
此刻,站在绿荫下的他满脑子想得都是自己当初是哪根弦搭错了,为什么要答应同事的调班。
放着好好的休息日不要,来出这趟外勤。
以及,这种高官家的上流婚宴到底几点开始,上午能不能结束。
他真得快困死了。
打了个哈欠,松田阵平一边吹着风,一边努力压制涌上心头的睡意。
凌晨六点多的千鹤公馆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所有人都在为今天的婚宴而准备着。
现场的安保毫无意外得是由警视厅和警察厅公安再度联手负责。
层层安保之下,以松田阵平为首的一小队爆炸物处理班警察昨晚连夜将整座千鹤公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检查了一遍。
当然了,检查完也不能马上走。
在婚宴结束前,为了以防万一,松田阵平等人还得留在这里待命。
于是,在周围人忙忙碌碌的做着婚宴前的最后准备时,松田阵平站在绿荫下,困得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忽然,他从风里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熏得他立马皱起了眉,原本已经阖上的眼睛“唰”得一下睁开。
萩原研二走过来时,就瞧见松田阵平盯着两排捧着小苍兰(香雪兰)盆栽,走向公馆主楼大厅的侍应生,看得十分专注。
“小阵平很喜欢小苍兰吗?
看得这么专注,不如我们回去的时候也去花店买上一盆养在阳台上吧。
这种花还挺好养活的,开起来也漂亮。”
见松田阵平的神色不太对,萩原研二的目光同样转了过去,并问道:
“那些侍应生有问题?”
难道小降谷又打扮成侍应生混进来了?
松田阵平微微摇头,说道:
“我刚刚闻到了一股很呛人的花香。”
“诶,呛人?小苍兰的香味可是被誉为甜蜜的幸福味道呢。
是小阵平你的鼻子太过敏感了吧。”
萩原研二转过头,一脸促狭地笑道:
“说不定啊,是空气里的幸福味道太浓了,所以身为单身狗的小阵平才会觉得小苍兰的味道都是呛人的呢。”
松田阵平扭头回了个白眼。
“味道不一样,有几盆花的味道比其他花的味道要浓烈很多,还带着一股隐隐的腐烂臭味。”
萩原研二收起脸上的促狭,认真思索起来:
“味道不一样?还带有隐隐臭味?小阵平你能确定是哪一盆吗?”
松田阵平当然是确定不了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两排侍应生已经从他跟前走过去好几个。
手里端着一样的花盆,花又长得差不多,他一开始还以为所有花都是这个味道呢。
心里还纳闷为什么会摆这种又呛还有点臭的花。
等到所有侍应生走过去,他才意识到是其中一盆或是几盆花有问题。
然后还不等他追上去确认一下,萩原研二就过来了。
“那就去确认一下吧。”
萩原研二再度把目光放到那群侍应生身上,看着他们即将走进主建筑大厅,抬脚跟了上去。
松田阵平没有半点犹豫,同样跟了上去。
两人的速度不慢,在最后一个端着花盆的侍应生走进大厅之前,稳稳地跟在了侍应生的身后一米处。
看着这两排侍应生将花盆摆放到每一面打开了窗户的窗台上。
沐浴着清晨阳光的香雪兰被披上一层浅浅的金光,清新而又甜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连带着空气都充满了甜蜜的幸福味道。
松田阵平走进宽阔的大厅,没几秒就在其中一个窗台前停了下来。
萩原研二凑近看了看,又闻了闻,果然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烂臭味。
他打量着这盆小苍兰,下一秒果断伸手,连盆带花地把小苍兰从窗台上抱了起来。
一旁松田阵平迅速捂住鼻子,往边上退了两步。
这种又香又带着点臭的味道,对于一个鼻子很灵敏的人而言,真得是很刺激。
没有当场吐出来完全是顾忌现在的场合。
萩原研二见状,开口提醒道:
小阵平,你要不再往后退一点吧。”
松田阵平不明所以,然后就见萩原研二把盆栽小心翼翼放到地上,紧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副一次性手套。
上一秒戴上,下一秒就开始刨花盆里的土。
搁远处瞧见这有不正常动静的北条廉宗带着管家走过来,还不等靠近,就看到之前那个用手捂着鼻子的卷毛青年突然弯腰作呕。
一边呕,一边骂:
“呕~这花盆里是埋死耗子了吗,怎么这么臭,呕~”
萩原研二看着被他从花盆里刨出来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小苍兰有开黑色花的吗?
北条廉宗上前几步,看清了萩原研二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朵朵黑色的花,沾着泥土,花瓣也因为之前被埋在土里而皱皱巴巴,破破烂烂。
跟在北条廉宗身边的老管家在看清黑色花的模样后,一脸震惊:
“这花盆里怎么还埋了黑百合,这是存心要诅咒修哉少爷啊。”
听到这句话的松田阵平忍不住上前两步,下一秒又被那又香又臭的味道给熏得退了回去。
刚缓过来的他立马又弯腰狂吐,恨不得把胆汁都给吐出来。
很快,这里的动静就被各方知道了。
目暮警部带着佐藤美和子等人过来时,恰巧在门口和以风见裕也为首的公安遇了个正着。
顾不上打个正经招呼,双方进门后直奔此刻已经围了好几个人的窗台方向。
北条义仁和北条玲惠站在北条廉宗身旁,脸色十分难看。
夫妻俩视线所及之处,随地摆放着七八盆花,而每一盆花的花土里,都埋着黑百合花。
其中,他们脸色难看得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花土里的黑百合,还因为这些底下埋着黑百合的花盆里栽种的,并不是寓意着幸福的小苍兰。
而是在霓虹文化中与死亡挂钩,只有在葬礼上才会出现的祭奠之花-百合。
这两者长得很像,差别也有,但十分细微。
不精通花道,对植物花卉这块没有太多了解,以及不特意了解过这方面的人很难分辨得出来。
凑巧的是,北条玲惠恰恰是一位精通花道,对各种花卉知识有相当积累的人。
而北条义仁和北条管家能认得出来,完全是因为他们曾见过那束寄给北条廉宗的三色百合。
对其中带有隐隐腐烂臭味的黑百合印象深刻。
摆在地上的百合花有白有红,配上花土里的黑百合,简直就是北条廉宗收到的那束三色百合的复制放大版。
最后,在警方的搜查下,松田阵平的嗅觉辅助下,地上的百合花从七八盆,变成了三十二盆。
二十盆白色百合,十二盆红色百合。
下面的花土里都齐刷刷地埋着黑色百合。
凑在一起,那味道,对于松田阵平而言,简直就是坐在一堆死老鼠中间听它们开会。
已经把所有能吐得全部吐干净的松田阵平惨白着脸,虚弱地靠在另一个窗台边,目光却一直关注着幼驯染萩原研二那边。
那边刚询问完北条义仁,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猜测的萩原研二正目标明确地走向北条管家,然后问道:
“管家先生,请问你还记得北条委员长收到的那束三色百合有多少支花,每种颜色分别是多少吗?”
北条管家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他对那束百合花的颜色有印象,但要说具体每种颜色有多少支,他并不记得。
“二十支白色,六支红色,还有六支黑色,一共是三十二支。”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急匆匆从公馆另一处建筑楼里赶过来的北条修哉。
他穿着精致修身,一眼就知道很贵的白色西装,因为过来的着急,还没开始收拾得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三十二,红、白、黑,这看来就是犯人特意告诉给北条委员长您的信息了。”
“诶,为什么是三十二,而不是每种花的数量?”
听到萩原研二说得话,不远处刚和北条廉宗了解完大致情况,并做了简单询问,跟在北条廉宗身后缓步走来的目暮警部疑惑的问。
“犯人两次送得花都是三种颜色,会不会在不同颜色的花的数量里藏了某种玄机呢。”
“因为不同颜色的花的数量实际并没有发生变化。”
一旁同样刚接受完警察询问,走到儿子北条修哉身旁的北条玲惠忽然出声说道。
“那十二盆红色百合花实际上是由两种颜色组成,一种是玫红,一种是紫红,对应的数量都是六盆。
小苍兰这种花虽然和百合花很像,但小苍兰并没有黑色。”
目暮警部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所以犯人才选用了紫红色的百合花的作为黑色百合花替代品。”
萩原研二点头,并说道:
“至于将黑百合埋在花土里,我想一是为了掩盖黑百合地味道,二来组成一束复制放大的三色,具有复仇意义的百合花束。”
所以,这里面最重要的信息,是三十二,以及黑白红这三种颜色。
而这,也是犯人向北条委员长发出的复仇宣言。
这种指向性明确的信息,犯人的身份无疑是曾经因为这些和北条委员长结仇的人。
推理出这一点的萩原研二看向北条廉宗,其他意识到这点的目暮警部等人也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北条廉宗。
北条廉宗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却并没有立即开口。
“父亲,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到底在顾虑什么,宾客们马上就要到了,今天可是修哉结婚的日子啊。”
向来在北条廉宗面前很是唯诺的北条义仁见自家父亲又是这副沉默不语的姿态,满脸焦急。
“这里人多眼杂,不如去一旁的休息室聊吧。”
北条玲惠扯了扯激动的丈夫,开口建议道。
取证完的警察将三十二盆百合搬了出去,负责搬抬这些花的侍应生被公安带到一旁盘问。
但此刻的大厅里,依旧还有很多侍应生和北条家的佣人在忙忙碌碌。
北条义仁深吸一口气,又恢复成此前的唯诺模样:
“很抱歉,父亲。”
北条修哉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等跟着父母爷爷走进大厅靠楼梯那间休息室后,在北条廉宗开口前,忽然开口道:
“是和十四年前那起,在东京发生的三十二色杀人案有关吧。”
北条廉宗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孙子,微微点了点头。
北条义仁夫妻同样惊讶地看向儿子,没想到他竟会仅凭这点信息,就猜出了正确答案。
边上的风见裕也掏出手机,刚打算让人查一查这起十四年前的案件详情,就听见目暮警部一脸恍然加震惊的说:
“原来是那起案子,当年那起案子可是在东京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呢。”
十四年前的四月,樱花盛开的东京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
从四月初开始,短短十几天,就有高达二十三位受害者遇害。
这些人死亡时间不一,死法多样,彼此间除了死在东京,毫无关系。
唯一能将他们联系起来,认定是连环杀人案的原因就只有他们都在死前,被人活生生地剥去了一块或是腰腹,或是背部的皮。
东京警视厅当即派出精英展开侦查,却毫无所获。
而且就在警方查案的那段时间里,这样的案子又陆陆续续的发生了好几起。
其中,由于其中一位遇害者的身份特殊,公安也因此参与了进来。
后来,这起案件在四月的最后一天被公安成功破获。
不仅成功救下了第三十二位被害者,并将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幕后真凶,一个名为足球俱乐部,实为杀人俱乐部的犯罪团伙连根拔起。
而这个杀人俱乐部之所以要连杀三十二个人,并且从他们身上活取下一块皮,是因为这个杀人俱乐部每月都会举行一次杀人活动。
活动的内容会在每个月的第一天,由俱乐部部长通过盲盒抽奖的方式决定。
而在十四年前四月一号那天,这个杀人俱乐部抽取到的活动内容是制作一个三十二色的人皮足球。
于是,这件连环杀人案最后被警方命名为三十二色杀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