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
冰冷的扶手上爬满了铁锈,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歪向一侧。
铁道已经生锈,上面凝结起了白霜。
地上积水坑洼的冰面上倒映着天上红色锈迹的穹顶。
“陈闲。”
恍惚间,我听到路雪喊我。
我扭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白沙蹲在她的身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看起来她们两个比我醒的稍微早一些。
我环视四周,内部的建筑显露出衰败的迹象,我们仿佛不是跳过了五年,而是整整十年甚至二十年。
我听人说过,一栋建筑里如果没有人打理,那它就会衰老地特别快。
短短一年的时间没人打理,内部的结构就会像是被人使用了十年以上变得腐坏。
只是我并不了解其中的原因。
看着眼前这凋零的场景,前不久还打理得相当齐整的地铁站,在瞬时间变得破败,这强烈的反差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
“张子强那家伙呢?”
我问道。
路雪用手指向旁边。
那里只有一具苍白的骷髅架子,紧靠着墙壁,还站在张子强原来的位置,但此时已经坐到了地上。
他身上的大衣已经蛀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洞,看起来腐朽不已,似乎只要一触碰就会分崩离析,腰间的手枪仍旧是警局里常用的那种制式手枪,这让我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怎么……”
我扶了扶额头,站起来,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又会平安无事。”
路雪想了想,猜测道:
“大概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属于这个时间的人吧。”
“我们在里面呆了两天。”
“我的肚子现在有两天那么饿,感觉在里面吃得东西根本没用诶。”
我一下抓住了路雪话语中的关键。
刚刚还没有感觉。
此时经过路雪的提醒,我同样感觉到腹中传来的严重饥饿感。
也就是说,对于我们来说是两天。
而对于张子强他们来说,则是整整五年吗?
我搞不懂。
我站起来,朝着地铁站的门口走去。
眼前的是一片破败的景象。
大雪肆意地落在那些废墟残骸的头顶。
大街上再没有行人,也那些零星的行人也不再看见。
寒冷的风呐喊着闯过空无一人的街道,似乎在享受着畅通无阻的快感。
没有被雪填埋的地方,是一些深可见底的沟壑,仿佛能够直达地心,如同细密的蛛网在城市的主干道上爬行着。
路雪和白沙跟在我的身后。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飘下来的薄雪。
雪花很快在她的掌心化为了冰凉的血水。
“咕~~”
不光是她,就连我的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奏响了开场白。
“总之……先吃点东西吧。”
路雪赞成地点点头,而白沙同样叫了一声以表示附合。
我们在商场的废墟里升起了火,我搜寻了一遍能够用到的物资,还有一些饼干之类的密封包装食品。
透过商场的窗户,我看见了临街处,那个音乐震天响的酒吧,此刻它的穹顶真的被完全掀开,雪毫无阻碍地落到那些被烧得焦黑的桌椅上。
沿着街道看向最远处,钢筋铁骨制成的摩天轮像是死鱼一样倾倒在地面上,已经彻底失去了呼吸。
“你还想看电影吗?”
我忽然没头没尾地蹦出这么一句,着实让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电影院估计早就被掀飞了吧。”
路雪这样说着,看着锅里咕嘟嘟烧开的水,白色的水汽渐渐飘上房顶。
我知道我说了扫兴的话,但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移开,它莫名其妙的迸出来一样,我并没有办法给它莫名其妙地画上句号。
真是莫名其妙啊。
“不过……”
“我们能出来真是太好了,时间果然还是要往前走才对。”
路雪总结似地说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笑道,“是啊。”
“时间果然还是要往前走才对。”
……
我和路雪看着眼前这宽阔的江面,我的心中则多出了一股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一路上我们不是没有遇到过河,可在现在这样极端的气温下,几乎所有的河都已经结上了厚厚地坚冰。
那些已经存在了数年的坚冰能够很轻松地承载我们的重量,让我们从上面度过。
可这次的情况却很反常。
眼前的这条河非但没有冻成坚实的一块,反而欢快地流淌着。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在冰冷的水中游上一圈,然后上岸,静静地等待身体失温,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死法。
“也许……我们可以找找看有没有桥。”
路雪提议道。
我们顺着河流往下走,的确是找到了一座桥。
桥的中央已经彻底断开,露出内部的钢筋,看起来像是一个丑陋而巨大的伤口。
虽然中间有这样一个巨大的豁口,但如果用拱形结构的方法堆叠碎砖,也许能够填补这份空缺。
还是不行,这个豁口实在太大了。
“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能够作为船的材料吧。”
我捂着脑袋,语气间有些犹豫。
我从没有尝试过制作一条船,我知道的造船的方法,完全来自于荒野求生节目之中的只言片语。
可就连那些只言片语,我都没有完全记住。
眼前的河流是如此的湍急,想要渡过它显然需要一个质量不错的船才好。
“你要造一艘船吗?”
路雪问我。
我点了点头,可她马上疑惑地说道:
“可那边不是有一艘吗?”
我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河的中央的确有一艘船,是一艘铁皮制作的普通渔船,就在桥梁的底下,一个身披着蓑衣的人坐在船上,一根竹竿长长伸出,似乎是在钓鱼。
我实在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人才有在末日下钓鱼的闲情雅致。
难不成是姜太公转世?
“要过去看看吗?”
路雪问道。
白沙扬起脑袋,看向船的方向,鼻子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朝着前面疾跑而去。
我尚且在思考着路雪的话,此刻却已经没有了时间。
白沙跑在前面,脖子上的铃铛丁零当啷地响,而路雪则紧跟在身后,我只得慌忙跟上,心中却敲响了警钟。
白沙对于陌生人,基本能保持一个相对冷静的态度,如今却如此兴奋,实属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