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得决定了？”
手术室的门口，郑沁羽的神色很复杂。
周天乐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做没什么不好的，臭算命的其实是个爱哭鬼，没人陪着的话会偷偷掉眼泪的。”
我实在想象不到吴不知这家伙掉眼泪是什么样子，毕竟他连笑容都是如此的虚伪。
周天乐已经做了决定。
我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到最后，竟然连阻拦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必须要说，吴不知的这套方案不一定可靠，我们没有办法验证这个做法真的能成功，也许你的牺牲会白费……”
周天乐只是笑着，并没有反驳什么。
郑沁羽深深吸了口气，随后重重叹了口气。
她往后退后一步，朝着眼前这位矮她半个头的女孩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知道这并不能弥补你什么，但……就当我是安慰自己吧。”
她这样说着，声音略有些沉闷。
“感谢你为全人类的贡献。”
“历史上会留下属于你的一笔的。”
她挺起来，将早已准备了许久的说明一字一句地陈述出来。
“我们预计将你沉入培养皿中，吴不知告诉过我们，连接他的思维对你来说是一个很严重地负担，这可能会很痛苦。”
“之后我们会把你像是中继器一样连接在吴不知和伏羲模型之间，为了这份连接可以长久，我们将尽可能地延长你的寿命，即使你可能对此没有任何感觉。”
“按照已知的情报来看，你可能……再也不会醒来，按照我们的预计，你可以活到130岁左右，也就是说，你将会在这里沉睡110年，面对你的可能是110年的毫无所觉，也可能是长达110年的折磨。”
“我知道了。”周天乐点了点头，似乎有在认真地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郑沁羽缓缓将手术室的大门拉开，里面光洁的地板上排布满了我叫不出名字的仪器，我们从门口可以看见其中的一部分。
“请进吧。”
周天乐毫不迟疑地迈步走向房间内。
楚月忍不住抓住了周天乐的手，想要将她拽了回来，可她只是拍了拍楚月的手，随后将楚月的手推了下去。
“楚月姐，路雪，还有陈闲。”她轻声叫着我们的名字，朝我们笑了笑，“再见，等我醒了我一定再请你们吃饭。”
随着手术室的大门紧紧关闭，金属的大门吸附在一起，发出“铿”的一声脆响。
“我们会给她跟吴不知一样的待遇。”
“奖章同样会挂满她的培养皿，这里所有人，以及未来的所有人都会感激她的功绩。”
“她会成为新时代的女娲……”
郑沁羽对着楚月这样解释道。
楚月紧紧握住了垂下去的手，脸上的表情因为悲伤而有的苍白，双眼之中明显燃着怒火。
她抓住了郑沁羽的衣领，眼中的愤怒跟郑沁羽平静的眼神对上，质问道：
“你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
“对一个死人来说，这有什么意义。”
“昨天我们从广场走过的时候，甚至没人愿意跟她打声招呼。”
“她就为了你们这样的家伙去死吗？”
“你们只是在杀人而已，你，吴不知，还有秦萧，你们本质上都是一丘之貉。”
郑沁羽眼中的眸光一暗，将脸上的眼镜摘了下来。
“你可以打我到出气为止。”
“我绝不会还手，也不会有人事后追究你的责任。”
楚月紧咬着牙齿，高举起手，没有任何犹豫地一巴掌扇在了郑沁羽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我没有阻拦，只是将脸转了过去。
一路走来，楚月跟天乐的关系，既算是姐妹，又算是朋友，从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她可能才是这里最伤心的人。
掌印印在郑沁羽的脸上，显得格外红，掌印的位置是渗透出来的血丝，看起来就让人火辣辣的疼。
郑沁羽不闪不避，只是谦卑地低着头，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楚月没有再做什么，只是转回身，哑声道：
“路雪，陈闲，我们走吧。”
“我不想看见天乐被放进去以后的样子。”
我又看了一眼郑沁羽，她仍旧是那样默然地站着，没有再说什么。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做法至少比秦萧那个家伙要男人一些，这种关头，那家伙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到处是一片颠倒的丑态。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避难所内都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氛。
中央的电子屏开始二十四小时内直播周天乐和吴不知的情况。
那个粉红色的大脑装在罐子大小的玻璃瓶里，上面密密麻麻地插管汇成总线，又连接到中央那个棺材一样大小的培养皿里。
少女躺在其中，被浅浅的透明液体浸没，她戴着一个透明的面罩，遮住了她的口鼻，管子连接至金属的底座，似乎是为了提供给她生存用的氧气。
她安静地躺在其中，就像睡着了一样，让我想起了一个名叫睡美人的童话。
那量子计算机工作的声音轰隆隆地回响着，像是某种古代的萨满低声吟唱着咒语。
避难所的人们时不时会停下来瞻仰上方巨大的电子屏，“伏羲”模型也已经被正式更名为“天道”模型。
这样的直播，似乎在某一角度上振奋了他们，使得参加探险队的人数显着提高了许多。
我很久没有见到楚月，大概是因为她并不想在中央广场见到周天乐现在的这副样子。
路雪虽然也显得有些沉闷，但并没有像是楚月那样避开。
“真是不值得。”
她这样抱怨道，
“要是她当时听我的就好了，如果是我的话，我才不会管这些家伙的死活呢。”
我无奈地笑了笑，按照路雪的性格，这是她会做得出来的事。
她跟人群相处的时间短暂，这好像让她的思维和行动都跳脱在社会的规则之外呢。
再过两天，就是核潜艇起航的日子了。
再离开之前，我需要做一些缜密的筹备，至少保证我离开之后，她不会做出些糟糕透顶的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