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上的生活很无趣。
至少我们的生活并不像《海底两万里》里面描述的那样缤纷多彩。
大多时间,我们都在暗无天日的海底航行,偶尔能够看见一些稀奇的海底生物成群结队地从我们潜艇的附近游弋而过。
我对于海底的生物并没有什么了解。
而且经过核战争的洗礼,这些生物已经呈现出了更别致独特的进化方式。
可能也不光光是核战争的原因。
因为据我所知,直到核战爆发之前,日本也没有将福岛的核废水排干净。
有些海域因地区性的降温,上方是厚厚的冰层,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行驶。
唯一的娱乐是阅读一些潜艇上的娱乐性书籍。
潜艇几乎是自动的,除了一本傻瓜式的操作手册,我们剩下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无所事事之中。
钱明没事总爱透过潜望镜,直接去看外面的海景,我一开始以为这也许会有什么特别的乐趣,否则他怎么会这样热衷于此。
可我尝试几次以后,就没有再选择学着他这样做。
因为大部分时间在外面看到的东西都是一片黑暗。
有时候会有某些发光的海洋生物路过,或者潜艇的灯光恰好转到合适的角度,我们能够看清海底下不大不小的一片区域。
然后又再次陷入了黑暗与沉寂之中。
我有些好奇地询问钱明,他为什么要选择进入这个探险队。
他当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回答地倒是很干脆。
“我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后辈也经历这一切,我或许做不了什么,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我这才懂得他为什么喜欢透过潜望镜去观察外面的一片漆黑。
因为我们的文明到了如今已经彻底成为了黑暗中航行的潜艇,我们时而能够看到光亮,但大部分时间都只能行驶在黑暗与寒冷的包围中航行。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停留在潜艇的值班室里,从主控室的雷达区我们可以侦测到附近的地形情况与附近游弋的生物。
路雪在教白沙玩井字棋的游戏。
她用一张雪白的纸张摊在地面上然后画好棋盘,白沙则用爪子指在画好的空格上指指点点。
她已经教了白沙好几天,我没想到白沙真能学会,她好像也乐此不疲,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让白沙赢上几把。
她们两个这样有来有回,也算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
核潜艇的速度很快,就这么几天的时间,我们就已经按照既定的航路靠近了南极的边境。
当一条大鱼从雷达上游过,我皱了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越是靠近南极,海水的温度就越低,不仅如此,那些海洋生物的体型也越加显得巨大。
根据伯格曼法则,生活在寒冷地区的动物体积会比生活在温暖地区的同种动物更大,没想到在海底这个法则同样适用。
忽然间,整个潜艇晃动起来,路雪的那个纸质的棋盘跟着光洁的金属地板滑落在一边。
我扶着主控台站住了跟脚,以稳住我自己的身形,白沙则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像是雪球一样滚落在一边。
路雪也摔到了潜艇下降的一侧,重重地压在了白沙的身上,白沙有些吃痛地叫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委屈。
紧接着潜艇外围的灯光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手捂住了一般,主控室原本还零星地亮着几个电子屏幕。
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紧接着是持续地震荡,好像一个贪玩的小孩摇晃着一个叮铃作响的铃铛。
而我们则是铃铛之中摇晃的那颗铜球,不断地翻滚和震荡中撞向潜艇的内壁。
“怎么了?”
楚月和钱明扶着潜艇的内壁,摇摇晃晃地朝着主控室走来。
潜艇的电力也似乎开始不稳定起来,灯光在摇晃中变得时明时暗,最终竟然彻底陷入一片黑中。
“不知道。”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可不断地摇晃却在摧毁我的重心。
我只能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任由波澜将我左右推拉。
钱明似乎想到了什么,也顾不得自己像个球一样在潜艇内部滚来滚去,拿着手电筒朝着潜艇外的窗户照去。
一个比玻璃罩略小的巨大浅色吸盘紧紧吸附在玻璃窗上。
楚月摸索着走到了主控室的门口,咬牙道:
“陈闲,备用电源!快用备用电源,就是左手边的蓝色按钮!”
钱明似乎也听到了楚月的喊话,攀住了潜艇内部的扶手,将手电筒照向主控面板。
我努力地寻找,可看不了一会儿,手电筒的灯光就在潜艇的摇晃下偏离开来。
如此这样几次,我终于找到并按下了蓝色的按钮。
照明设施重新被点亮。
在几个电子屏幕的拼凑间,我们终于盲人摸象般看到了那个摇晃潜艇的庞然大物的一角。
那是一只巨大的章鱼,周身的浅红色肌肤生长着海草一般的黑色纹路,看起来有些渗人。
它的触手像是错综复杂的树根,盘卧在潜艇的周身,并且仍然不断在施加压力。
潜艇的警报声响起,外部受到的压力已经超出了安全的界限,不少的部分都已经在显示器中被标记为黄色,几处位置甚至已经变为了危险地橙黄色。
人造的坚硬外壳,即将被这自然的造物摧枯拉朽地碾压成碎片。
我们现在位于海底六百米深处的位置,上面是厚厚的冰层,五十米处海底压力就可以压扁一个乒乓球,凭借人类的肉体凡胎,很难在六百米的位置存活。
况且冰冷海水带来的失温,也足以致命。
虽然我们有可供穿戴的新式潜水服,但如果这艘核潜艇告急,我不认为我们能够全身而退。
“陈闲,核潜艇有超声波驱赶章鱼的装置。”
楚月这样提醒道。
我咬牙道:
“这么大的章鱼……真的有用吗?”
“你有别的方法吗?”
楚月反问道。
“找控制台上那个章鱼状的按钮。”
我无话可说。
潜艇内的状态都不算好,钱明的头上更是在黑暗中磕破了一块,不停地渗着血。
路雪蜷缩在角落里,透过窗户观察着外面的那只巨大的章鱼。
而白沙则在翻滚中没有办法稳住身体,只能像个澡盆里的小黄鸭一样不停地发出委屈吃痛地叫声。
我搜寻了片刻,当机立断地按下了章鱼形状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