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书墨手已然接过筷子,只觉得心中温度越发热了起来。
他抬手挑起面食,确乎想起当年与月白一同月下用膳,共谈心事的过往。
如今二人也是这般舒展,让人安心。
看着这样的凌书墨,白豌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这几年来会那么喜欢吃街头那家蔡州的美食。
为什么凌书墨在兰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是白糖糕。
大概有些东西,哪怕是失忆了,也不太可能会忘记。
“子辰兄,假如我的右手没有残,是不是可能画的出来这幅画?解决这个难题?”
凌书墨手中物顿时停住,抬头看他。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白豌似是感慨,乐道:“小洛洛说我的左手进步极快,这右手说不定也很是厉害。”
对面人静静的看了他一阵,眼中情绪复杂。
他笑了一笑,似乎有些苦涩落寞:“你说的对,我想一定是这样的。”
他本就是韩妙染。
当然是这样的。
白豌看着他,竭力掩盖自己的情绪。
也不知道自己失忆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个性,若是恢复了,会不会当场哭一场。
为了转移此刻思绪,某男子终于站起身来。
白豌扫视了下。
画斋桌旁画作,一张张混乱的叠在一起,似乎都被当作了废稿。
让公牛生崽,果真是个刁难人的题目。
他看到一些画中或是有单只黄牛,或是有单只小牛。
有草丛掩盖着的,也有乾坤阴阳道学之类,甚至还有镜子里的,水里的,都有……
看的出,凌书墨想必是想了不少法子,都没能画出合适的画作。
“你不必看了,我并没有画出来,明日就是截止之日。此刻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凌书墨慢条斯理的放下碗筷。
“自古阴阳有序,皆是女子生育。而公牛生崽如此违背伦常的事情。确实是个难题。”
……
说到违背伦常四个字的时候,他赫然停顿了一下。
然后,凌书墨的目光不自觉看向白豌。
这月之下,男子风姿自然是映衬的让人心神不宁。
“阿白,你对违背伦常这四个字,如何看?”
他幽幽问道。
谁料,这可算是触动到某痞子的情绪。
“大概就是违反大家都知道的规矩吧!”白豌笑笑。
凌书墨的眼中突然暗了暗:“那你觉得都是些什么规矩?“
白豌撇嘴,开始细数起来:
“那这就多了!比如男人生子啊!那男人和男人断袖啊!还有不尊师重道啊,不按照正道赚钱啊!打架输了不认账啊……”
然后,他有些好奇:“子辰兄,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凌书墨本是冷清如月气质,此时竟然在清定中有了一丝慌乱。
“没什么……”
白豌觉得这人似乎有所指。
难道是想问他这幅《公牛生崽》的画作想法吗?
他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疼。
这正常人都知道,男人无法生子!公牛亦无法生崽!
只是这其中荒唐,无人肯承认罢了!
硬是画一张公牛,一只小牛强说是父生子,也不会有人信。
这该如何是好……
……
想到这里,白豌忽然脑中有了个诡异的想法。
他看向那青衣清俊公子,有些踌躇,欲言又止。
凌书墨一眼便看出这人现在异样,悄然微笑:“你有什么就说吧。”
白豌蓦然笑笑:“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你拖延一些时间,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让皇帝自动取消了这个画作题目。”
凌书墨神态本是恬静,闻言却是好奇起来。
“是何办法?”
这……
白豌面色似有些尴尬,整张面儿有些不自然的看着旁边的阿砚。
“这阿砚能下去吗?我得悄悄告诉你。”他道。
凌书墨有些不明白,却还是点头示意,让阿砚下去。
月色之下。
这白豌走近身来,朝着他露出几分诡异的笑容。
凌书墨抬头一看,白豌的脸竟然一眨眼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霎那,这人眼睛的眼帘几乎就快要与自己碰上。
尤其,
这俊秀面容,明朗浅笑,洌艳唇角逐渐清晰……
凌书墨觉得他们俩实在离的有些近。
自重逢之后,他们从未离得如此近过……
其实,在更早之前,就算他们离得这样近。他也不会这样清楚的注意到对方的灼热鼻息和呼吸……
他更不会注意到这人靠近时,竟会如此让人手足无措。
于是,手不自觉紧紧的抓住了衣角,整个人僵硬的无法动弹。
这头,白豌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人的不对劲。
他只是悄然的抬起一只手,轻轻附耳在凌书墨的耳边,将心中智计说出。
听者眼中淡然神情再也不见,只觉得背后似有一丝冷汗,手中无意识的搓着衣角。
待到说完,凌书墨才望向白豌:“亏你想得出这样的法子。”
白豌笑的明朗,对此夸赞却之不恭。
只是,他觉得这人听后的表现未免也太平静了。
不应该是震惊,愤怒,最后羞恼的骂他荒唐吗?
“你真要这法子?”白豌试探性的问道。
凌书墨望着他,低眉浅笑:“你有这么好的方法怎么能不用呢?”
“信我就好!”白豌有些得意的扬起唇角,“只是你当真愿意这么做?”
因为这实在有些损害子辰兄的形象。
或者说,更多人的形象。
“你相信我,我自然也相信你。不论如何荒谬!”对面人却是毫不迟疑,笃定说道。
这话说到了白豌的心坎上。
这世间会这样说相信自己的,应该也只有子辰兄了。
自己失忆以前和凌书墨,想必也是互相信任的吧。
白豌不自觉看向他,面色本是淡然,却在其耳边悄然发现一抹红色。
“子辰兄,你还是早点睡吧。我看这晚上的风好像吹的你发烧了?这两只耳朵都是红的!”
某男口不择言,直话直说。
咳—
凌书墨整个人都呆了一下,却是表情复杂将桌上茶盏拿起,佯装若无其事的将茶水咽下。
他可能是从来也没有想过。
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因为这人的靠近变得这般忸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