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城郊。
雪花纷飞。
到了给凌书墨送行的那天。
青衣人已经坐上马车,还在怔怔的等着。
阿砚看着他:“主人,您上次走的时候也没等啊!这次都等了一个时辰了。这白公子怕是不会来送了吧!”
凌书墨笑言:“上次是公务所致,这次……”
“这次就不是公务?”阿砚一句话就噎了回去。
凌书墨沉默了一会儿:“不一样的公务…”
此时,梅花树下有个身穿皮裘的白衣少年,向他轻轻一笑。
几步就轻跃到了马车面前。
“白公子,你可真能拖,这都多长时间了!也亏的我家主人愿意等你!”阿砚不满道。
白豌笑道:“是我的错!都怪那个百日轩的糟老头,买个东西还磨磨唧唧的。”
凌书墨看着他:“你不会是又去讹诈人了吧?”
“哪儿能呢?”白豌心虚的挑眉,“不过就是让那老头儿打个折而已。”
那老头子!
说好了打对折,非要讲价到四六!
改天,得半夜剪了他全部的胡子头发!
随后,他从巾帕里拿出一枚印章玉石,那是一枚淡绿玉,颜色柔和,光滑如镜。
不仅如此,上方还是一朵单个莲花,精巧雕刻,天然柔美。
“上次看你印章坏了一个角,加上之前你送我的莲花毛笔,又有莲花。就特地给你挑选的这个白玉莲花印章。”
白豌得意的笑笑:“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凌书墨指尖轻触这物件,微微垂头,只觉得心中暖意渐升。
“多谢!”他的笑似乎不再那么淡然了。
站在远处阿砚见这二人相视而笑。
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会觉得像是一幅画中的神仙眷侣。
幻觉……幻觉……幻觉……
这头的白豌竟然有些看呆。
也是,这凌书墨本就生的遗世独立,相处时间久了,他几乎都习惯了这副样貌本色。
差点忘了,这人当初还被自己当成青楼绝色的小倌人。
然后,凌书墨收下印章,颔首。
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向着这人:“我想要告诉你真正的身份。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白豌笑了笑,声音有些与平常不一样:“我知道,但是你不要告诉我,因为现在的我承受不起。”
两个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哪有不明白之理。
凌书墨知道这个人表面洒脱,心事却重,却不想竟然早已得悉。
他似乎有些许的慌乱:“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莫非已经恢复了记忆?”
白豌刚想嬉皮笑脸的逗弄这人,却见其目光有些忧心。
于是,这货善解人意道:“你和洛文祺都是大赢画院的三圣之一,那么巧合都认识我?又那么巧合都不敢告诉我!还那么在意我右手能不能画。”
接着,他悄然的凑上前去:“子辰兄啊,我又不傻!”
从那次知道洛文祺是三圣之一,他就觉得不对了。
知道子辰兄也是其中之一,那就更是怀疑。
这两个人瞒着他是好意,他也知道。
凌书墨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实际上他心思沉重,觉出这人似乎想做些什么自己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所以,你想要去考宫廷画师,回去画院和京城。”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那如玉的面仿佛结了一层冰。
白豌笑的欢畅:“传闻中的画圣!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变成他。”
“不是变成他,没有什么他。就是你!”凌书墨怔怔望着他,厉声道。
某痞子这难得正经的样子,却也因为这个厉声惊的后退了一步。
“子辰兄,你发脾气了??”白豌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我……没有……”凌书墨的面上染上了一层雪霜,抿唇。
生气就生气,还嘴硬什么?!
白豌看着这人,就觉的心累。
不过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现在的自己比起五年前,本来就是个菜鸡啊!
天意吧!
谁知道自己兜兜转转还是走上了画师这条路?
白豌对韩妙染的事情,不想知道的更多,他更愿意自己想起来。
因为他知道,知己好友见到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讲过去会如同刀绞心口。
所以不强求,也不想问凌书墨和洛文祺过去的事情。
只要大家情谊还在,那一切都不重要。
“子辰兄,你在京城等着我,到我考上了宫廷画师,马上去就去抱你的大腿。”
白豌嬉皮笑脸的对着这人道。
“当然呢,没考上,我还是会去抱你大腿!”
这人狡黠上前,这份目光一下就触碰到了对面人的目光。
凌书墨凝望着这人,只觉得五年前与五年后像是重叠了起来。
……
那年,京城。
马车上的人是月白兄,马车下是自己。
而月白兄道了句:
“子辰兄,你在京城等我。到我画出天下第一图,就一定会去找你!”
“当然,没画出来,我也会去找你指教!”
……
只是,那年的雪后就再没见过这人。
凌书墨有些情不自禁的覆住面前人的手,眼中仿佛穿过五年红尘。
白豌一怔,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指尖轻微触碰之下,仿佛带着丝丝眷恋,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他突然面上红了一红,为难的抽出手。
咳——
白豌轻咳了一声。
“好嘞,那我先回去了!子辰兄,一路顺风啊!”他道。
凌书墨抬眼之间,这人已经要朝前走去,有些恍惚。
却不料,白豌没走几步又去而复返。
这人突然狡黠的又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块白色玉佩来。
这人眉毛一挑,直接将玉佩塞进了凌书墨的手里,玩世不恭道:
“还有,路上你钱不够用,这个可以随时当了换钱的!”
白豌觉得自己想的极为周到,从百日轩那里多扣到的这一块玉佩,绝对可以换不少钱,比带银子方便。
然后,这痞子终于一步三跳的跑走离开。
凌书墨看着手中的白藕玉佩,有些茫然。
他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有些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白莲印章尚可算得上知己情谊可赠,但是这白藕玉佩……
这个人究竟知不知道,这白藕玉佩代表什么意思啊!
凌书墨稍稍犹豫了片刻,却是不忍放开玉佩,悄然握紧。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肆意滋长,不受控制……
所谓白藕玉佩,寓意佳偶天成,百年天缘,此情天地为证…
但凡懂一点赠礼之意的都该知道——此乃定情之物。
“主人!”阿砚看着还在发愣的凌书墨。
“这白公子还真是有心了。这玉佩看着挺值钱的。要不要我帮着收起来?”
……
“我自己收着便好。”他的眉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温柔与悸动,“怕你弄坏了!”
阿砚嘟哝,他可从没弄坏过大人什么东西啊!
马车上的人抬眉,低眼。
凌书墨看着窗外那纷纷扬扬的落雪,落在路边梅花树上,仿佛多年寻香入骨。
有些东西似乎从前太过习惯,却没有意识到——
比如自以为是知己,却……
可只要是这个人,那荒唐便荒唐吧!
他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一天。
怎么办……
因为是你,所以我就答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