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买个醋还能呛着你怎的(感谢娅书友)
作者:加辣菌子   痞子,你给我站住!最新章节     
    门外面正好是夜色。

    不过对白豌这个眼前一片漆黑的人来说,丝毫无差。

    他将银票往怀里一塞,夺门而出。

    寻不到人的身影,他急匆匆地用竹竿各种半空中划拉,总算在半道找到了人。

    “子辰,你怎的走那么快。”白豌竹竿指了指。

    因为看不到,所以并没有发现这人面色异样,只淡然自得道:“一会儿,我得去百日轩制纸坊臼竹子,大概比较晚才会回。你要不要先回去?”

    凌书墨面色实在是不太好,表情僵硬的捏着衣角:“盲人记数本就不易,你的初衷是记下棋局点,同时与人交谈容易分心。”

    “说得有理。”某人沉思了一下。

    “况且棋社环境嘈杂,记识不清。”凌书墨淡淡道。

    白豌非常清楚,凌书墨私下精通君子六艺,诗词歌赋,能这样给他分析,确也字字逻辑清晰。

    不过,他仍觉对面人反应古怪。且终于在不断分析其所作所为之后,顿悟。

    只见白豌扯着眉头,唇角勾起,无奈邪气的笑:“其实,我应该换个人与我对弈。”

    “谁?”

    “自然是身旁精通琴棋书画,且才华横溢,又容貌端立的临安居士,是吧?”

    白豌笑容一绽,了然神情。

    “我…… ”

    这话一出,对面人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异常,顿时沉默间不说话。

    幸好这是夜色下,能掩些变幻表情。

    “我什么我,你一天天为这端正君子风度憋的不难受,买个醋还能呛着你怎的?”

    这厚脸皮的直接挽着身旁人朝前走,“走,回去!”

    “那你不去百日轩制纸坊臼竹子?”

    白豌竹竿节奏的敲敲地:“请天假不去不打紧。自然还是与你一起学棋局,做画局更重要。我为何空放着一个妙手才子,去外边学弈。是吧!”

    顿时,凌书墨赧颜汗下,面色发烫,他是一点反驳都没办法说出口。

    都是知己,这还听不懂才有鬼了。

    只闻得竹竿敲地邦邦作响,披星戴月,竹林余晖满地。

    届时,

    等着夜暗下来,这俩人是真的在对弈。

    不过,二人的棋艺确实云泥之别。

    白豌因为眼盲,记忆不定。

    他就算棋路不错,可每记得后面棋局,就会忘记前面被人杀伐围攻之事。

    凌书墨敲了敲棋盘,眼里带着温柔凝重。

    “你知道为何每次都记不清,会输吗?”

    “这……盲了后记性不好?”

    白豌耸了耸肩,苦笑。

    对面人稍稍叹息:“从前你丹青妙手,并非用眼睛来画。而是脑中出了整个画局,凭借本能走势,想法速度便极快。”

    白豌摸了摸棋子:“如今呢?”

    凌书墨稍稍捋过桌前发丝,干笑:“如今盲了,你反倒过于在意每一步交替,少了本能全盘推演。不仅速度慢了,执着当下也容易记错。”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用这一步步棋局为画局,只会心累而不自知。很难……”

    白豌不经意的颔首,似在思索其话中含义,字字句句确实有理。

    “我从前只顾将象棋定式作为笔势背下,忽略布局……”

    “棋社嘈杂,对手参差不齐虽可拓宽记忆,却也有了上限……”

    二人围坐在竹林小筑中对弈盲棋,其以棋弈入画局,以画局定画意。

    ……

    “我这一步,仙人指路。画的是树干根部。”

    “先首顺手炮,端的是点画花托。”

    “屏风马儿横来象!”

    “你斜画出主干,马失前蹄……”

    “使诈,这处明明被我卒子给占了!”

    ……

    兴起时,白豌直接抬起竹竿邦邦,凌书墨指尖敲着棋盘哒哒。

    二人在一起时候就是有那种莫名其妙的默契。

    棋局也可以落、起、承、转、合。

    画局亦可以勾、皴、擦、点、染。

    不过再如何,当凌书墨看到白豌居然可以连续输给他十盘,表情稍稍还是变了些。

    如果是别人,他一点也不认为可以在眼盲中重新执笔丹青。

    但是,却觉得只要是这个人怕不是真的能做到。

    连看都看不到,就算能判断画面布局。

    颜色,笔力强弱,墨色浓淡,形态迥异又当如何确定。

    太困难了——

    太荒谬了——

    可是也就是韩妙染本人就是如此,喜欢做不可理喻,对抗天命的事情。

    他虽然倾慕欣赏,但是也怕这人后面求而不得,承受不住。

    “你除了重拾丹青外,还有别的心愿吗?”凌书墨问。

    看着这人,竟然是比当初右手不能画,还要揪心万分。

    对面人整理着残局各处,思虑:“从前,我想着考上宫廷画师,画出天下第一图。现在……”

    白豌欠着身子,手在看不见的双眼前晃了两下:“觉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当初我还只是痞子的时候,你问我是否喜好作画,想不想成为一名画师!”

    月色下,竹林沙沙作响。

    凌书墨凝视着他,那青丝被风扰乱间,呼吸顿时气息都重了起来。

    他虽八风不动,但是心乱了些。

    白豌沉默了一下:“原本情、义和丹青都是我平生最重要之物,缺一不可。但是……”

    语气越发无可奈何了起来。

    眼盲是世间残酷,佛祖亦不慈悲。

    他如今的心愿仅仅是 —— 看得见。

    此时,白豌强笑着:“我现在的心愿是想吃烤兔肉。白天的兔子还在吧?难得可以有一顿夜宵。”

    这人顾左右而言他,起了身拿竹竿敲击着地面,想要朝后走去。

    凌书墨俯下身,按住这人的手在座位不动:“你就少一点胡说八道,不行吗?”

    “不成,这是我家。”白豌灿然笑笑,“你杀,你烤,我腌,我切。分工明确,谁偷懒谁扣银子!”

    其手执竹竿,往后厨走去,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秋夜之凉风吹过,竹林摇曳间颤动,其微光落在人颤颤巍巍的脚步下。

    “好 —— ”

    凌书墨看着他,那背影是从未变过的无赖和倨傲,话语间幽幽。

    真不知道,该拿此人如何办才好。

    当这兔肉呈上来后,其香气扑鼻的令人动容。二人确实面色各异,笑容不同。

    “阿白,你以后还是不要做饭的好。”

    “怎么?”

    这人尴尬万分:“留白太多了。 ”

    简称——淡而无味。

    也就是没放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