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一生中最重要的,并不是你
作者:加辣菌子   痞子,你给我站住!最新章节     
    两日后。

    凝望满眼莲花清池,四人伫立邢州草药世家林府门前。

    九月初秋,还能有这等荷塘,真是不易。

    此处静谧,人烟稀少。红色风景里,仿佛天然水墨画,潇洒风扬。

    白豌觉得心思雀跃激动,压低声音问:“他收钱可贵,能不能打个商量?”

    双手镇定的思索,盘算这价格是否划算,自己如今的身家是否足够。

    哒!哒!哒!

    他自认为十分有礼,用竹竿扣着门敲了敲。

    半天却没有回应。

    “没人在?”他忽地摇头,“门口有新鲜的臭豆腐味道,我不信。”

    眼盲后,嗅觉变得十分灵敏。

    凌书墨看着这人,顺着左边轻嗅到右边,或时而叩门。其似乎还很有节奏的敲打什么《将军令》。

    他心下一叹:怎么这人都盲了,还那么喜欢玩闹,求医还这般不正经。

    “鄙人诚恳求医,还请一见。”

    痞子终于悄然振袖。

    再次,在翩翩公子和无赖身份间无缝切换。

    “啪!”

    府门打开。

    有个长须光头老翁和灰衣鹤发老妪,也就是林府的医者 —— 林覆和他的夫人。

    “刚才的将军令,错了多少个音?”光头老翁语气戏谑。

    陈形意替白豌回答:“三十五个。”

    “术业有专攻,这名画师本身就不善此道,只是不耐了些。”灰衣老妪叹息。

    白豌霍然立住,神情倾佩:“你们怎知道我是画师。”

    如今眼盲至此,大概寻常人都只会当他是个普通的瞎子,再不济就是痞子无赖。

    却不见秃头老翁细细打量着他,神态淡然的:“你左手手指有手茧水泡,身上还有水墨藤黄味。”

    更不必说,长期以来作画导致颈、背和手臂劳损,作为大夫一眼就看得出。

    凌书墨看着眼前的一幕,恭敬拱手:“林大夫高义,我们前来拜会求医。”

    “你有大病,你们都有病。”光头老翁冷诮的转到眼盲人,“也就你瞎的挺好。”

    他将在场的四个人都说了一通。

    白豌一下怒了:“你说什么?!”

    其身旁老妪灰衣整洁,温和娴静:“他只是老毛病又犯了,你们不要介意。”

    她拍了拍光头老翁的肩膀,示意其下去,不要捣乱。

    凌书墨聪颖剔透,立马就觉察出了问题:“其实你才是林覆,林神医?”

    林覆面容平和,丝毫看不出该有的孤傲:“老身只是个乡野大夫,当不得神医而已。家夫也通岐黄,只是……”

    白豌忙的上前,了然道:“只是不如你?”

    林覆浅然一笑,算是默认。

    她指引着这几个人到了偏厅,白豌坐在了一个竹质椅上,被撑开眼皮查看。

    “眼盲是摔伤淤血导致,暂时是治不好,老身只能尽力。”林覆悄然间顿了顿。

    “好了……我知道了!”白豌颤着声音。

    他原本就只是当作希望之一,而非全部。

    片刻后,林覆问:“老身问你三个问题,如果答的令人满意,才会救治。”

    白豌一下抓住其衣袖:“别说三个。你就是问城西臭豆腐臭了多少天,我都会去闻了告诉你!”

    咳!咳!咳!

    身旁几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几声轻咳。

    “在你一生中,什么最重要?若恢复光明,第一件事情做什么?如果治不好,你会怎样?”

    白豌几乎是毫不犹豫。

    “我一生中,丹青最重要。恢复光明,第一件事情就是丢掉竹竿。如果治不好,就想办法在眼盲中作画,也不能耽误赚钱。”

    语气诚恳,风静温恬,斩钉截铁。

    “凌大人……”陈形意稍稍看着身旁,意味深长,“老大觉得一生中最重要的,并不是你啊!”

    凌书墨微微一笑,颔首:“这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 ——

    陈形意看着这两个人,觉得莫名其妙,更是不理解了。

    明明二人是违背天道伦常的情意,却根本不是各自人生中最重要的。

    听到白豌如此回答之后,林覆此估摸着放下了布满皱纹的手。不经意间,她叹息的拍了拍眼盲人的肩膀。

    白豌看不到她,只觉得空气沉默的可怕。

    却见这林覆,优雅间看着他:“听形意说,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画圣韩妙染。”

    这……

    白豌皱了皱眉:“虚名而已,没什么用。”

    这时候,只听得林覆稍稍开口:“确实是虚名,老身六年前就看过你所谓价值千金的画,毫无意趣。六年后倒是好了些,却还是无趣。”

    “等等!”白豌突然拽住这人衣袖,硬着头皮,“为何……这样说?”

    其面色凝重,平常半点玩世不恭都消逝,实在是隐隐挟着怒气。

    除了凌书墨外,无论是陈形意还是阿砚大概都不能理解这种对丹青的怒。

    片刻后,林覆说:“如果你还想继续丹青,就得改了自己的缺陷。否则,就算是治好了眼睛也无用。”

    “缺陷?”

    白豌自认从小学画,都是正统的院体画。而且他从来喜好画平民百姓,并不追求所谓奢靡之风。

    他不解。

    “当初大赢画院的三圣,实则都是皇家亲封,百姓崇拜御封才那么说。”林覆表面不动声色,“你不会真的信吧?”

    白豌的面色稍稍有些难看,对于才华这件事情,他向来都是看重的。

    林覆微微笑着:“你能说出周围其他低阶画师的画风优缺点吗?你自视甚高,且慕强自负,对么!”

    顿时,周围清风骤冷。

    白豌只记得洛文祺善画人物,凌书墨善写狂草,李思蒙好诡谲之作。当今圣上善于花鸟,先帝善于山水。

    至于其他,不论是沈竹月,还是宋缃,甚至是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蔡姜都不了解其画风画作。

    片刻后,林覆又风雅道:“你的志向是画天下第一图,这种执念本身就无法立于世间。你哪里来的自信!残手还是瞎眼?”

    的确,六年前他一直追求此道。其实,如今还是有此执念。

    白豌冷笑,他要是做得到拿得起,放得下,怎么还会眼盲还执着作画求医。

    “天下画师那么多。”林覆继续说,“若你不是出自皇家画院,有谁认识?”

    她厉声补充了一句:“画圣之名,你是不配的!”

    对面人突然涨红了脸,胸口沉闷的像是堵了一块巨石般,立马就有些喘不上气。

    呼哧——

    白豌似乎是一下子怒极攻心,呼吸急促间吐出好大一口恶血。

    凌书墨不由得面色大变,忍不住厉声:“林大夫,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