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京城。
大地尽头却是传来闷哼的钟鼓雷鸣,然后声音却越来越大,眼见之处都是奔腾的白雪黄沙。
凌书墨派来脚力的护卫为了来寻白豌,日夜不停才查出曾扮作道人在城中出现。
他们一夜休憩,直觉天才刚亮,二人便目瞪口呆的顿身。
从另一个方向,竟然有无数玄璃军如雪崩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玄璃十万大军,直接绕过了定州边防线,奔赴上京城。
城楼之上的兵戎一个个惊叫出声——
“玄璃军攻城了——”
城门被骤然关上,所有百姓都仓皇失措的到处逃窜。
早已经习惯安定的京城人,哪里见过如此骇人模样。
玄璃军有条不紊的推进,将京城团团围住。不仅如此,其还将军队驻扎在护城河的对岸。
其统帅将军并未直接攻打京城,而是差人给嘉兴皇帝送去了一封信。
信没有其他,而是又要多座城池,还要无数美女,工匠和金银。
四个月前才要去了三座城池,前几天才要去了十三座城池……
这一次,不仅仅是要定州边防线的那几座,甚至还要京城周边的几座城池。
细数起来其实就要去了大赢三分之二的江山。
一再退让之后,如今终于直取京城!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兵临城下,国库早就拿不出金银,若是不答应怕不是会直接攻占!朕会不会做亡国之君?”
嘉兴帝收到信后焦虑万分,絮絮叨叨的到处乱走。
实在是毫无办法……
只好急匆匆的召见了百官,御敌的御前会议。
他小心翼翼的坐在金銮殿上,甚至不敢第一个开口。
所有臣子听罢都不敢言,此前主战派被格杀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李思蒙面色十分难看,眼中似有海动雷霆。看着这小皇帝思考了好一会儿,缓缓说出话来:
“陛下,玄璃如今兵临城下,就算答应割让也定然会攻城。”
此言一出,嘉兴帝顿时慌了。
六年前,嘉兴仅仅只是个藩王,无缘帝位。若没有李思蒙和西太后,根本无法成为逍遥皇帝。
对这个除父皇母后外,是毕生恩德万千的恩师,对书画心意相知,政事处理也不需他劳累的臣子。
他倾尽了所有的信任……
嘉兴帝赶紧抓住李思蒙的手臂,顾不得大殿之上,什么君臣之礼。
“那该怎么办,朕……朕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年仅二十五岁,仓皇失措的模样却仿佛一个走投无路的孩童。
嘉兴带着哭腔,满身都是恐惧,对即将成为亡国之君提心吊胆、坐立不安。
“李相……恩师……朕最相信你,只有你……怎么办……”
李思蒙按住嘉兴的肩膀,镇定自若的拍了拍,没有半点慌张:
“陛下,上京城易守难攻,重兵囤积。不会那么容易被攻下的。你放心,只要臣在,你就不会有事。”
嘉兴帝心头一动,眼中亮色的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但是陛下,若不想当亡国之君。得将皇位传给别人。”
嘉兴帝急道:“你要我朕禅位?”
无论环境如何恶劣,他实在没有想过如今会闹到失去帝位的地步。
“能不能不让……”
嘉兴帝只觉得十分委屈,鼻腔里都是别扭的气息。
李思蒙一阵烦躁,竭力耐心的给他解释:“当年玄宗逃亡,后来其子继位平叛。如若你不传位,不仅无法救国,还会被迫退位。”
沉默许久。
嘉兴帝又带着点侥幸的心理:“要不要去问问太后?”
李思蒙古波不平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嘉兴帝一时愣住了!
此话的意思,如果自己不禅位,那么太后就会下废帝的懿旨。
他不知沉默了多久,竟蓦然阖眼,只好妥协。
“好,朕禅位!!”
可是,嘉兴帝刚如释重负就顿住身子。
“那……那这上京城中的百姓怎么办?”
李思蒙看着嘉兴,不似玩笑,缓缓出声:“只有保证皇族和世族的人活着,才能东山再起。”
“您是皇亲贵胄,帝王之姿。那些低贱平民怎能和皇家相提并论?”
嘉兴帝胸中了然,看着李思蒙蓦然点头。
舍弃这一城百姓而已,只要迁都建城,那些平民自然会生出新的百姓,人口也会有的。
平民的命怎么比得上皇亲贵胄,世家官员,他们有的无知到大字都不认识一个。
……
大赢一百二十一年,二月。
在大赢京城被玄璃围困之际,李思蒙一党与西太后逼的嘉兴退位。
由于其没有皇子,帝位由其弟钦澶继位,史称煊兴帝。
嘉兴帝封为太上皇,并且与东西两位太后,宠爱嫔妃以及部分李相党派的大臣官员协同家眷一起逃出京城。
如今的上京城,已经没了主心。
玄璃军统帅万炎,他不知从哪里得知皇帝带着大臣一起出逃,怒不可遏。
此帅当即下令:
所有的玄璃军将整个京城团团包围,派兵射杀攻城。
虽然想慢慢割让蚕食,如今却觉得直接攻占京城更为果断。
几乎是一瞬间,京兆府尹张骞带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守卫上京。
甚至于那些曾经眼高于顶的道人都不得不拿起器械,猛然压住城门。
全力抵抗这杀红眼的玄璃军……
惨叫声……
咒骂声……
哭啼声……
霎时间,兵器猛烈撞击,癫狂搏杀。
而京城被困。
所有百姓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他们惊觉皇帝已经退位,并且抛弃了自己。
城里仅剩的所有青壮年守卫,都在全力抵抗,阻止玄璃军进城。
……
当天深夜。
有个人衣着破烂,身上无数鞭痕伤痛,戴着手铐脚镣从墙角爬了出来。
他趁着皇城中乱作一团,重兵守卫撤退,别院无人看守。
硬是用自己模糊的双眼,倔强的逃了出来。
其平静坚毅的眼神和嘴角的血渍,仿佛能轻而易举的踏碎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