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在乎
作者:惊鸟入梦   小少爷重生后一心等死最新章节     
    温以诺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地下室已经陷入黑暗当中。

    唯一的光亮,是从那扇接近天花板,连一个人都要爬着,才能通过的逼仄窗户,透进来的一小块。

    只是这唯一的光亮也无比微弱,模模糊糊投射出窗户的轮廓,已是极限。

    温以诺倒下的那个地方,只是将将能看清楚轮廓的漆黑。

    他一动一停眨了两下眼睛,艰涩的目光从不远处的光斑往上移动,落在靠近天花板的窗户上。

    窗户本来就小,温以诺又倒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所望见窗户外面的景色,只有人巴掌那么大的一块地方。

    视线穿过那一小块窗户,所能够看见的,只有无星无月,暗沉一片的天空。

    温以诺虽然病了,但不傻。

    星星月亮都没有,窗户又靠近雪地,那一小片的光,明显是在地下室上层,别墅大厅中的光,照射在雪地上,又被雪地反射回来的。

    青年惨白的脸上满是自嘲,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你已经决心和顾家划分开了,不要再去想和他们有关的事。

    可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

    理智上无论再怎么告诫克制,情感还是不受控制支配着到大脑,让温以诺去想顾家的人,顾家的事。

    客厅的光亮到都能从雪地反射到他住的地下室了,那客厅里一定是每一盏灯都开了吧?

    他的父母还有哥哥妹妹,现在一定都聚在顾然身边,替顾然想着七天后的成人宴吧?

    这其中,会不会他们其中一个,在某一瞬间,会想到在顾然生日前一天,是他温以诺的生日呢?

    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后悔,在他十八岁生日那一年,不该在大半夜把他赶出家门?

    温以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呆呆睁着眼睛,任凭眼泪无知觉流下,在地板上晕染开来。

    温以诺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视线中那一块光斑浅淡了些,才做出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个躯体反应——微微屈了一下手指。

    而后忍着身体各个骨关节处依旧源源不断传来的疼痛,摸到墙壁后借着力量爬起。

    一刻都未曾停下来的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站起来的动作,也让温以诺满头大汗。

    温以诺咬牙忍着疼痛,摸着墙壁一步一步缓慢挪动着。

    正常人短短六步的距离,身处剧烈疼痛中的青年用了近一分钟才走完。

    摸到熟悉的位置后,温以诺靠在墙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摸索着灯光开关。

    “啪嗒”一声,刺目的白光亮起,将这间狭小地下室的全貌完全暴露出来。

    整间地下室最多也就十五平米左右,却放着一个人日常生活需要的所有东西。

    再加上温以诺当年被找回顾家时带来的书和刺绣,即便是全都最大程度利用空间,整整齐齐放着,也照样显得很是逼仄。

    别说这是顾家真正小少爷住的地方,说这是有亲生父母,父母感情还好的普通家庭孩子住的地方都没有人信。

    但温以诺,已经在这个地下室住了快四年了。

    ——刚被接回顾家的时候,温以诺在二楼是有一个单独房间的。

    可住了不到一个月,因为发现温以诺偷顾然的东西,并且屡教不改,顾父一气之下就把他赶到了地下室。

    赶温以诺去地下室住的时候,说的是让他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愿意给顾然道歉,并保证以后绝对不再犯,就可以回二楼的房间。

    清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偷东西这件事的温以诺自然不肯,就这么在地下室一住住了四年。

    四年的时间里,顾家人从最开始看见他住进地下室希望他主动认错道歉出来,一点一点,逐渐变成了彻底的鄙夷——

    偷东西的事明明都做出来了,却还要腆着一张脸死不承认,这住地下室,不是活该吗?

    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去想过,温以诺连住在地下室都能住那么久,怎么可能去偷顾然那些除了昂贵,毫无实际意义的装饰品。

    甚至偷了不说,连卖都不卖,就在房间里面大咧咧放着。

    “哪里是他们没有想到。”温以诺从回忆中走出,睫毛因为持续不断的疼痛剧烈颤抖着,“分明就是不在乎。”

    对于顾然,他们亲手养了十多年的孩子,顾家人自然是把所有宠爱都给了他,哪怕是掉了一根头发丝,他们都会心疼的不行。

    所以只要是从顾然口中说出来的话,他们都会给以绝对的信任。

    至于他这个消失了十多年才找回来的孩子,连顾然养的一盆花都不如。

    所以在顾然和温以诺之间,他们从来不会去思考,温以诺有没有必要那么做,只会把所有错误都推到他身上。

    哪怕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但每次只要想起来,温以诺心脏依旧会疼。

    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靠在墙壁上,略略偏头,绝望哀恸的目光落在右手边那面墙上挂着的一幅未完成的苏绣上。

    那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他的人,给他留下的唯一遗物。

    “妈妈……”温以诺一步一步挪动到那幅未完成的苏绣前。

    他颤抖着伸出指关节已经变形的手,想去触碰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可指尖都还没有碰到裱框的玻璃,又猛地把手收了回来。

    “不可以,不可以去碰妈妈的东西。”温以诺咬着指尖,神经质一遍遍重复呢喃着,“我拿不起针,也太脏了。不可以把妈妈的东西弄脏。”

    一直到指尖被咬出血,看到眼前刺目的红,温以诺才稍稍恢复理智。

    青年怆然一笑,靠墙坐下,泪水混合着了脸上没擦的血迹一同滚落。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质问去世多年的母亲:

    “妈妈,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为什么要把他孤零零留在这世界上?

    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他就活该被一次又一次丢下,活该没人在乎,活该被人泼脏水欺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