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正厅,饭菜已经热好。厅中弥漫着温热的雾气,像家的味道。杨希儿不由的扬起幸福的笑脸。
路途多险,余老夫人觉得她应该有一个心腹,可自己的人都远在云诏,于是将目光落在杨念儿身上。
“你就是泱儿说的,养母家的妹妹?”
杨念儿点头。
余老夫人继续道:“你可愿意陪泱儿去匈奴?”
“我愿意。”杨念儿点头,声音都大了起来,“前两日我就问二姐……四姑娘能不能带我去匈奴,四姑娘说都是宫里拟的名单改不了。可您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您要是能让我跟四姑娘去,我给您叩头。”
说着跪下去,咚咚磕头。
“念儿,你别胡闹。”杨希儿轻斥。虽说舅舅会来救自己,但万一出意外怎么办。
余老夫人打断外孙女的话,继续问:“你可知,匈奴苦寒,匈奴人更是视我大晟为敌。此去,有生命危险。”
“所以我更不能让我二姐一个人去。”
面对杨念儿如此利落的回答,余老夫人有些疑惑:“这可不是小事,你可想清楚了?”
“我不需要想。”杨念儿想起往事,满是心酸。
“在家里,娘喜欢大姐,爹一心只想要弟弟。后来有了儿子,他们更是偏心。从小到大,只有二姐对我好。
八岁那年,我太久没吃肉又被村里的小男孩笑话,说我不是男孩子不配吃肉,我心里气不过,跑到山里去抓野味,没想到掉进山沟里摔断了腿。
是我二姐不顾危险把我从山沟里背了出来。爹娘见腿只是跛了,还能走路,不舍得花钱给我治。也是我二姐偷偷给李郎中干了一年的活,才治好了我。”
余老夫人听着很是动容,“好孩子,快起来,坐下吃饭。”
桌上只有余老夫人、卫国公、卫珞和杨希儿四人。卫珞本挨着杨希儿,听见祖母的话忙让开位置,坐下时,下意识的望向杨念儿的腿。
因在丧期,食桌上都是素食。卫珞见祖母跟表妹说话,小声对杨念儿道:“等姑父过完三七,我带你去吃肉。”
一派和谐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柳姨娘带着女儿来到前厅,神情激动的行礼问安。余老夫人并未抬眸,淡淡道:“坐吧!”
“诺!”柳姨娘忙拉着女儿落座。
余老夫人冷眼道:“主人家的宴席,你一个婢妾也配?”
“奴婢伺候夫人用饭!”
柳姨娘愣了一下,可她很快回过神来,上前伺候余老夫人用饭。余老夫人嫌弃的挥开,她只能灰溜溜的站到女儿身后,看比自己身份还低的杨念儿坐在上面吃饭。
可为了女儿的前程,脸面算什么。
柳姨娘俯低身子道:“夫人,沁儿过了年就及笄了。府里如今也没有能管事的,奴婢想求夫人做主,给沁儿找户好人家。”
忠伯无语的低头,刚坑了人家的亲外孙女,又来求人家给自己的女儿做媒,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还蠢的人。
果然,余老夫人胃口全无,直接将筷子拍在桌案上:“陆忠,你清点一下鸢儿的嫁妆,老身回云诏时带走。”
“诺!”忠伯低头应下。夫人过身,娘家来取走嫁妆天经地义,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这都多少年了,看来真被柳姨娘气的不轻。
柳姨娘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心肝疼,可自己也是为了女儿,有什么错。
“夫人,您怎么突然说这个呀。”
城阳侯向来清贫,俸禄还大多用于军中伤兵残兵。府中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是夫人的嫁妆撑起来的。
若没了,自己的女儿哪来的嫁妆风光出嫁,更找不到好人家了。柳姨娘跪到地上哭求:“您也疼疼沁儿,她也是侯爷的女儿呀。”
说着,她急忙提醒陆明沁:“沁儿,快给你外祖母磕头。”
余老夫人冷哼:“城阳侯的女儿,跟我卫国公府有什么关系。让我卫国公府添嫁妆,真是笑话。”
柳姨娘满脸委屈,“可沁儿也是大姑娘和四姑娘的亲妹妹呀。”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余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砸到柳姨娘头上。
“我问你,你既知泱儿的下落,为何不说?”
柳姨娘颤抖的跪趴在地上,再不敢说一句话。
余老夫人也再懒得看她在这里碍眼,拉起杨希儿离开,“走,跟外祖母去卫府。”
卫国公虽在云诏,但京中仍有旧宅。
杨希儿跟她走到院中,挽住了她的手臂:“外祖母,我明日要随公主去相国寺沐浴斋戒,走不开。”
和亲是大事,和亲公主需在相国寺沐浴斋戒七日后,启程前往匈奴。
余老夫人便随她去了她住的寻泱阁,晚上也陪着她一同入睡。虽是第一次跟一名刚认识的老夫人同眠,但杨希儿能感觉到她是真的爱护自己,倒也不怎么拘谨。
“外祖母,您别让念儿陪我去了。我担心还没等到舅舅,她就被匈奴人欺负了。”
余老夫人道:“怕是不能了,我今日回来时,听闻金伊洛亲自让宋国公添上了杨念儿的名字,作为你的贴身丫鬟。”
“什么?”原来外祖母刚刚是在试探念儿可靠不可靠。
余老夫人道:“你别担心,毕竟还有我们大晟的送亲使。匈奴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杨希儿压下心底的恐惧,同余老夫人闲聊:“外祖母,您为什么不喜欢柳姨娘?”
想到这个,余老夫人就来气:“当初陆劭来提亲的时候,说的千好万好,予我承诺一世不纳妾,就算鸢儿早亡无子也绝不续娶。可鸢儿过世还未两个月,那贱婢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关键是,她还是我给你母亲亲手选的陪嫁丫鬟。可怜我女儿至死都被他蒙在鼓里。”
怪不得如此,原来是觉得愧对女儿。
杨希儿问:“母亲是如何去世的?”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母亲当年为何要抛下自己。可毕竟是母亲的母亲,她没敢问。虽然她知道父兄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找自己,但她想不到一个不愁吃喝的母亲有什么理由抛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