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青石板上,裴冕问:“殿下,您要娶陆家四姑娘?”
楚铭征淡淡的嗯了一声。
裴冕对陆明泱的印象不大好,急道:“殿下,是她设计的您,您不怪罪她就不错了,干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她嫁不出去是她自找的。”
楚铭征平静的看向替自己抱不平的裴冕,淡淡道:“她挺好。”
裴冕虽不知有什么好的,但殿下说挺好,就一定好。
“陆姑娘没同意?”他问。
楚铭征顿住脚步。
“属下告退!”裴冕急忙逃离。
……
破晓时分,鸣鞭开路。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京城,换一段屈辱不知前路的和平。那里面坐着的,是这世上身份最高贵的女子,却依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陆明泱站在城墙上,望着越来越模糊的和亲队伍,想起陪静和长公主念经的那几日。
当冗长繁懂的经文结束,众人退去。在门窗紧闭的佛像下,静和长公主会望着自己的眼睛,问:
明泱,我不明白,为何男子为国尽忠,就可封侯拜相,名利财色,皆用利诱;为何女子为国尽忠,便是用身体,用尊严,用威胁,用一生的孤苦无依相换。
可当殿门打开,她又是那个端庄守礼到无可挑剔的和亲公主,皇帝口中的好妹妹,世人规劝女子的典范。
仿佛她真的爱极了这样的好名声,可事实上,不过是为了刚刚封为皇太妃的生母得以安享晚年。
或许,没有一个时代的人是愚昧的。区别只在于是清醒着沉沦,还是糊涂着沉沦。
曾经,杨希儿以为只要有了银子,就可以过的很好。可现在,陆明泱有些不敢确定了。
“二姐,我们自由了!”看着和亲队伍越来越远,杨念儿高兴的抱住二姐。
“这么高兴?”陆明泱也笑了。
“那是。二姐,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杨念儿拉着姐姐下城楼。曾经,她期盼的生活就是离开父母,跟二姐去一个有吃有玩的地方,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城阳侯府,比她幻想的美好生活,还要美。
陆明泱道:“我没带银子。”
“我有!”杨念儿豪气的拍胸脯。
“呦,余老夫人给了你多少银子呀,这么豪横!”外祖母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有给自己,到底谁才是她外孙女?
陆明泱有些憋屈。买起吃的来,那叫一个不客气。
樊月楼上,一名锦衣华袍的公子凭栏而立,望着街市上闲逛的两名小姑娘,扬起愤恨的嘴角。
“这就是长姐说的,城阳侯流落在外的女儿?”
“是!”身旁尖细的声音响起,“就是她跟宁远王春风一度。”
被议论的姑娘站在一个小摊位前,捏起软糯的条头糕,桂花末沾染红唇,也落在裙衫上,可她浑然不知,吃的眉眼弯弯。
宋维皱眉:“傻乎乎的,也配我亲自出手?”
“娘娘说,她虽自小长于乡野,粗鄙了些,但确有几分胆色和小聪明,还请二公子花些心思。”
“你回禀长姐,让她放心。”一个小丫头片子,只要用心哄哄,还不是手到擒来。宋维摆手,让他回宫复命。
热闹的街市,不乏扒手。陆明泱腰身被人一撞,低头看去,荷包没了。
“小贼,抓小贼……”
眼看着小贼越跑越远,一名锦衣华袍公子从天而降,一脚将小贼踢倒在地,黑色的靴子,踩在小贼的手上。
“饶命,好汉饶命,我再也不敢偷了。”小贼颤颤巍巍的举起荷包。
宋维接过荷包,一脚将人踹飞,“送官”。
“诺!”从樊月楼追出来的两名家丁,将小贼架起,送往官府。
宋维走向陆明泱,双手奉上荷包,身子微伏,“完璧归赵。”
“多谢公子!”
陆明泱伸手去拿,宋维突然后退一步。
“在下失礼,姑娘勿怪!”他撑起长袖,将荷包放在上面,再次奉上,端看是一个谦谦君子。
陆明泱拿下荷包,放于袖中,行礼道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宋维拱手回礼,吩咐站在一旁的侍从,“侍书,你亲自驾车,送姑娘回府。”
陆明泱从未遇到过陌生人这样的善意,忙道:“不劳烦公子了。”
宋维坚持,“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也不乏歹人。姑娘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举手之劳,姑娘就莫要推辞了。”
说着话,马车已经停在路边。
陆明泱只好拉着妹妹,忐忑的上马车。坐上马车,她掀开车帘,见宋维站在原地,微微向她颔首。
锦衣玉冠,玉树临风,不得不说,他有让女子着迷的容貌和温柔。骤然被人注视,陆明泱慌乱的落下车帘。
宋维轻蔑的扬起嘴角,转身离去。巷子里,偷东西的小贼看见宋维,忙问:“二公子,小人演的可还行?”
宋维将一锭银子丢给小贼,淡淡吩咐:“先到庄子上,躲几个月。”
马车里,杨念儿开心的坐在软垫上,“正好我也累了,这位公子还挺好。”
“是挺好!可也太好了。”陆明泱始终记得一句话,无功不受禄,心里隐隐不安。
“咦,二姐,”杨念儿两眼放光:“他不会喜欢你吧!”
“嘘!”陆明泱指向厢门。
靠在厢门上的侍书得意的扬起嘴角,他家公子看上的姑娘,没一个不爱的公子要死要活的。
里面那位,不出三日,准拿下。
“就到这吧!”距离城阳侯府一条街的位置,陆明泱叫停了马车。
走下马车,她问侍书:“不知府上在何处?”
“公子说,一件小事,就不劳姑娘惦记了,小人告辞。”侍书坐下马车,扬长而去。
“别想了,二姐!”杨念儿拉着姐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