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明沅的连声质问下,陈弘握住妻子的手腕,强装镇定:“阿沅,你最近总是失眠多梦,胡思乱想。我怎会害岳父?”
陆明沅面无表情的挣脱,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今日问你,是因为你是寅儿的父亲。你以为我没有证据送到御前吗?”
直到此刻,陆明沅依然不敢相信,和自己同床共枕七年的人,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魔鬼。
她的手摸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我就是想不明白,我父亲待你如亲子,你为何要这般害他?”
陈弘慌了,死死捧住妻子的手,“阿沅,我没有办法,岳父太过固执,我也是听命行事。”
“听谁的命,宫里那位姓宋的,还是朝堂上那位姓宋的?”
只是都不重要了。
食已冷,酒已凉,再也回不去了。
陆明沅双手抬起陈弘的脸,冷冷道:“陈弘,你想位极人臣我不管,你想光耀忠信伯府的门楣我也不管,可你万不该拿我的骨肉至亲做你高升的踏脚石。”
睡在床上的婴儿醒了,他不知道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哇哇的哭了起来。
陈弘砰的一声跪到陆明沅的脚前,颤声道:“阿沅,看在儿子的面上,你饶过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对你和寅儿好。”
“我没有资格原谅不原谅你,我只能送你去见他们,问他们会不会原谅你。”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听得人头皮发麻。
杯盏碰落,酒洒一地。
陈弘忽觉呼吸难畅,惊恐的看向俯视自己的女子,“你给我下药了?”
“下药?夫君也太小瞧我了。”陆明沅甩开他的手,轻笑。
“我的父亲是威震天下的兵马大元帅,我的二弟可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军首级,我的三弟勇冠三军的武艺是我亲手教的。”
“你以为,我陆明沅拿不起刀吗?”
说罢,陆明沅从长袖中取出一把弯刀刺向陈弘。
陈弘掀翻圆桌,飞身躲开,再回头,胸前已经插入一把刀,直入心口。他不可置信的靠着床柱滑落,眼泪顺着血水淌下。
一生的光景从眼前飞过,陈弘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向成婚七年,从未了解的妻子,笑了:“阿沅,我爱你,我只是想让你永远永远依靠我。”
素白的纱裙飘荡在眼前,他想要伸手抓住,可却再也抓不住。
陆明沅后退一步,仰头憋回眼泪。
“匈奴细作霍乱大晟,夫君为国而死。陛下必会恩赏忠信伯府,许夫君死后哀荣。寅儿继承爵位,定会重塑忠信伯府往日荣耀。”
七年夫妻,终是不忍,陆明沅抱着孩子单膝跪地。
白白嫩嫩的婴孩,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可他却未看一眼,目光始终落在妻子如花的面容上。
他的眼中再没有恐惧、胆怯,只剩下爱意,还有无限的遗憾:“我的阿沅总是这样事事周全,我终是一个多余的人。”
他抬起手想要最后抚摸妻子的温度,却终在半空滑落。
娃娃洪亮的哭声响彻天地。
陆明沅抬手抚闭陈弘的双眼,起身看向屋内唯一的证人。陆明泱吓的一哆嗦,死死的靠着梁柱,才没有滑下去。
“找我有事?”
陆明沅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陆明泱想要开口,可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狠狠的摇头。
谁能想到,外表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能一招杀死枕边人,快、准、狠。
她真是傻死了,竟然担心她会被欺负。
还想要保护她。
陆明沅道:“回去去祠堂,给父亲和你两位兄长上一炷香。”
陆明泱点头。
陆明沅继续道:“若有人问起忠信伯之死……”
“我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
“去喊人吧!”
“救命啊,救命啊……”
陆明泱撒腿跑了出去。
后面忠信伯府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一路跑回城阳侯府,连寻泱阁都未回,直奔祠堂,乖乖的上香。
“爹,二哥,三哥,咱们是骨肉同胞。你们晚上一定要托梦给长姐,告诉她,我不会出卖她的,一定不会。让她放心。”
“二姐,你怎么了?”
杨念儿在前厅等着二姐,没想到二姐进院,根本就没看到她,她跟过来,轻轻拍在陆明泱肩头。
陆明泱吓的一哆嗦,手里的檀香掉落。待看清来人,抱住杨念儿,哇哇的哭了起来。
“忠信伯死了!”
没多久,城阳侯府众人全都围在祠堂。
忠伯跪在地上,望着陆劭的牌位,痛心哀嚎:“大姑娘的命怎么那么苦。”
柳姨娘抱着女儿,亦是哭嚎不止:“我苦命的女儿呀,忠信伯府的当家人都没了,大姑娘怎么给你说婆家呀。”
“……你们慢慢哭!”
陆明泱不知道该说什么,拉着妹妹离开。走到僻静处,她道:“念儿,我若有什么不测,你就回家吧。”
“二姐,你怎么奇奇怪怪的。”杨念儿不解:“不就是死了个人,当初大姐他公公死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害怕呀?”
那怎么一样!
陆明泱欲哭无泪,怎么就那个时候闯进去了。
前方一个黑影走来,无声无息,形如鬼魅。陆明泱吓的拉着妹妹转身就跑。杨念儿拽住了她,看向来人。
“宁远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听闻忠信伯府出事,本王未过门的妻子受了惊吓,特来探望。”楚铭征驻足,看向牵在一起的手。
“你们聊。”杨念儿松开二姐的手,识趣的离开。
陆明泱回过神来,后退两步,躲过了楚铭征伸来的手,“天色已晚,殿下赶快回去休息吧!”
“本王刚来,你就赶我走,姑娘还真是,哎……”楚铭征摊开手,满脸写着没良心。
“我只是担心殿下的身体,那去前厅吧!”陆明泱将手放到他的掌心里,拉着他去前厅。
楚铭征问:“受伤了吗,歹徒可有袭击你?”
“没有!”陆明泱摇头:“我进去的时候,忠信伯已经死了,我没看到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