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登上寻芳船的姑娘们的衣物首饰都会成为小姐们讨论的焦点。
今年讨论最多依然是定远伯府赵家大小姐身上的衣服和那顶珠贝头冠,其次就是今年的新面孔平安侯府家的大小姐陆菱,衣服只是寻常,提起最多的是那朵半开芍药和桃花妆面,纷纷赞她肤若凝脂,颜如渥丹却又清莹飘逸不落俗套。
不论秦氏如何恼怒,待回到延年堂看见老太太得知消息后的开怀模样,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按下。张氏面带微笑坐在一旁,并不多话。
陆菱被老太太抱在怀里,眼睛看向张氏感激道“这都要感谢二婶,若不是二婶的那朵芍药花,金禾姐姐又替我重新匀了妆面,孙女也上不了船。“
秦氏脸上虽然依旧有笑,可声音却像从齿缝之中挤出一般“弟妹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也让芩姐儿沾沾光。“意在指责张氏偏心。
张氏闻言敛了笑意作为难状“嫂子有所不知,我娘家弟弟与撷芳馆老板相熟,绡纱造花是他们还没推出的新品,弟弟偶然得了这只绡纱芍药便转赠于我,本想留着自己戴谁知,唉“
张氏叹息一声,目露可惜”菱姐儿头上原来戴的蔷薇绒花好端端地竟然丢了,我瞧她头上空了一大块不像样子就将这朵花给了她。“语毕看向秦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想必这就是因祸得福吧。嫂子,你说是也不是?“
秦氏脸上青白一片,一丝笑容也无“你说是便是吧,只这福气——“但愿她接得住!
定远伯府,望月轩内,赵清宇坐在书案后,痴痴地盯着书案上的一张画,此时画中的少女已经被添上了五官,只见她桃腮杏面,楚楚动人,发间簪着一朵粉色芍药花。
想起今天两人相遇的场景,她身着粉衫绿裙,桃腮玉颜,头上簪着一朵将开未开的透粉芍药,且羞且怯地跟在姐姐身后,向他看过来。
上次祖母举办梅花宴,他去清晖园寻母亲时察觉帘子后面有人,起初他只是好奇所以躲在一边想看看到底是谁?却没想到出来的是一位云鬓花颜的陌生小姐。
只一眼,赵清宇便念念不忘。后来知道了她是平安侯府家的大小姐,赵清宇更是深觉自己配不上,故而读书愈发用功每日看书至亥时方歇,寄希望于早日考取功名届时——
想到这里,赵清宇小心地将画卷好放到书架的纸堆里,摊开桌上的书本,光阴不可荒废读书一日不能松懈。至于明日的踏青会,他并不打算穿母亲送来那件酂白色的衣裳,他得穿上次的宝蓝色衣袍。
与此同时,另一处院落内。崔兰溪穿着一身家常的衣裳,手侧放着她换下来的粉色绿玉兰长袍。她还记得今日发生的事情经过,出发前往下马湖。
马太太突然邀请她与两位姐姐同坐一辆车,二房小姐的车驾自然比姑母安排的青篷小马车要舒适的多,不仅有卧榻还有一只小小的茶炉。
岂知半路颠簸,手中的茶汤尽数洒在了她身上,月白绣青竹的衣裳顷刻沾上了大片褐色的污渍。在丫鬟说完今日喝的是茶汤颜色极重的普洱后,赵清波就把这件衣裳递给了她,苏缎粉底绿玉兰比她身上这件好了不知多少,且她最爱绿色。
崔兰溪神色阴沉,起初她并没有把周围暗暗打量她的眼神放在心上,直至晚上回来察觉到哥哥的脸色不对劲。经她再三追问,才知哥哥不仅背着她收用了竹影,还利用她内宅女眷的身份通过竹影打听小姐们的生活起居,出去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吹嘘。
往日祸害的都是别人也就罢了,如今叫人以牙还牙祸害到了她的头上。
难怪往日与她交好的小姐妹渐渐不再与她来往;
难怪母亲那段日子总是训斥她素来偏爱的哥哥却对她愈发好,而她明明是崔家嫡出的小姐却连一个像样的亲事都没有人提;
难怪今日马太太突然让人请她与赵清波、赵清露同坐一辆马车,可巧小丫鬟就砸了茶碗污了她的衣裳。
竹影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她的好哥哥崔二郎一脸无所谓的坐在椅子上“妹妹,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以后再不会了。“
崔兰溪如往常一样,落下两滴泪声音哀愁“哥哥,你以后切莫如此行事了。家里的那些我也不管了,如今我们寄人篱下一应吃穿用度都靠着府里,还是老实些吧。只是“崔兰溪捧住脸,低声啜泣”现在外面都在传我,传我——呜呜,你叫我怎么出去见人。“
“这——“崔二郎犯难地摸了摸下巴,他做这些事时从来没想过善后的事儿。
崔兰溪垂眸“我倒有一个法子。“崔二郎附耳过去一边听一边点头,拔腿要走之时却被她一把拉住,崔兰溪轻声道”哥哥,莫不是忘了我这里还有个人。“
跪在地上的竹影闻言抬头,满脸希冀的看向二少爷。
崔二郎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轻哧道“她?不过是一婢子,只要能哄妹妹开心,随妹妹处置罢,改日我再给妹妹寻一个更好的来。“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竹影闻言身子瘫倒在地,脸色灰败,随后转身膝行抓住小姐的小腿哭求“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饶了——“
崔兰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她弯下腰伸出手拍了拍竹影的脸颊,口吻轻柔“你打小跟着我,我俩主仆一场,机会呢我也给了。可惜呀,我哥哥他只是玩玩你,府里像你这样的他见多啦。”
说完她直起身淡声道“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却与爷们无媒苟合破了身子,我也留不住你了。巧的是母亲的一个老管事家里有个儿子,只是痴傻了些不通人伦,先后娶过的几任老婆都早早地去了。我想想如今你也只有他配得,只要你能生下一儿半女好日子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