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角盈的拜帖时,陆芸正在和大师兄讨论自己设计的梯田设计。从大师兄口中得知,在南越某些深山寨子,也有类似于梯田的耕作方式。只是比较粗糙,在雨水泛滥的季节,偶尔会出现梯田被冲烂的情况。
看得出大师兄对自己设计的梯田图纸很感兴趣,便暂时将他请到别处,示意采荷去请角家大小姐进来。
随角盈一起来的还有角松,陆芸远远就瞧见一头五彩斑斓的小辫子。
“免礼,快进来。”两人前脚刚进门,后脚陆芸就笑着说了一句“我送你的衣服可还喜欢?”
角盈拉着弟弟坐下 “民女十分喜欢,上次在张阿爷的寿宴上得了许多太太的夸奖。”
说罢起身让彩蝶将带来的盒子打开,有些羞赧“郡主娘娘这是白支的衣裳,比不得中原衣裳名贵,给您穿个新鲜。”
陆芸满眼惊艳“这上面的针脚,绣花看得出来费时费工,论精致比我送你的那件高强不知多少。还有这上面的银饰,精致华丽,我很喜欢,多谢!”
“采荷,快将这件衣服挂起来,留着我明天出门穿。”
角盈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又见阿弟坐在矮榻上吃点心吃的不亦乐乎,更加不好意思,脸颊都红了半边,使得原本有些憔悴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些。
凑近一看原来是脸上扑了一层珍珠粉,尤以眼下两处较厚,洇出几条细细的纹路。
陆芸状似无心 “近来天气反复,我最近睡眠也不大好。”说罢浅浅的打了个哈欠。
角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眉尖微蹙“民女最近也是,总是睡不好。”彩蝶神色微动,看了一眼上首的贵人。
采荷借口看花样子将她带了出去。
陆芸思考片刻开口试探“我来之前就听说南越民风开放,未婚男女可以光明正大互相传递信物,表明心意。”
角盈闻言笑着解释“大部分都如郡主娘娘所言,但是大理城中稍有身份的人家会约束家中子女,管教言行,一切都需要长辈在场。”
采荷重又回到屋中,凑到主子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陆芸越听眉毛皱的越紧“角家打算将你嫁给罗家大公子罗云?”这啥啊,古代版同妻?
角盈一愣,沉默不语。外间吃点心的角松跑了进来,眼神迷茫“阿姐,你要嫁给大表哥?”
陆芸放缓语气看向角松“松阿弟,校场上现在有人在比武,你要不要去看?”
角松眼前一亮,采荷笑着牵过他的手,两人走了出去。
桐花跟在两人身后带上了房门。
“盈盈,你知不知道罗松他好南风?”陆芸直言不讳“你嫁给他,以后怎么办?”
让陆芸万万没想到的是,角盈无一丝一毫的意外之色,她平静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罗家与角家门当户对,桂太太是我姨母,大表哥只是不喜欢女人,正好我也不喜欢他。嫁到罗家,我仍能保持原来的生活,以后只要能为罗家生下长孙,就没有人能动得了我的位置。”
不该有的全都有,该有的情爱却一点也无。
若是她真是个不经世事的女子,肯定就被说动了“既如此,你又在担心什么?”眼底之下的青黑,足见主人的忧思。
角盈闭嘴不言。
坐在阳光下的白齿族少女有着一头极为茂密的乌发,头上戴着一条色彩艳丽的花帕,小巧可爱的耳垂上缀着两只银色流苏耳环,在阳光下发出细碎的银色光泽。
“盈盈。”陆芸声音很轻“你是角家的大小姐,大可不必为了其他的事情去屈尊俯就,不要等到身陷泥淖之时,悔之已晚。”你真的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桂太太明知罗云有问题还要为他择一个样貌上佳,嫁妆丰厚的女子,甚至不顾已过身的姐妹,将主意打到了亲外甥女的头上,无非担心罗家的脸面,将新妇当成一块遮羞布来用!
儿子变坏是媳妇没能力,生不了孩子是媳妇不能生……
陆芸抹了把脸,努力保持理智“盈盈,我们王府现在还有一个光棍,你看得上不?”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角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郡主娘娘,您不必为我费神。”少女眼神清澈,透出融融暖意,她已经感受到了郡主娘娘对她的关心 “看在您的份上,再加上我背后的角家,桂太太也不敢对我太过。”
送走角家兄妹,陆芸不由自主发出一声长叹。
“怎么愁眉苦脸的?”大师兄捏着图纸刚走进来,就听见了一声叹息,撩开衣袍坐到了外间的圆桌上。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帷幔,陆芸喃喃自语“师兄,南越好南风者是不是挺多的?”
“小师妹此话差矣,南越民风奔放不比中原含蓄。”言下之意南越人不像中原人,遇事总是藏着掖着。
陆芸坐直身子“师兄,您认识角家大小姐罢?”
图纸悬在半空,细长眼睛微眯“你问这个做甚么?角家手握大批山林田地,角大姑娘偶尔会来信问一些农事上的事。”
“角大姑娘要同罗家大公子议亲。”陆芸走到桌边坐下“可罗,罗家不行!我看桂太太不像个好人!”
张昀面无表情,几下卷好图纸,起身离开。
“师兄?”陆芸迷茫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晓得他要干什么去,远远喊了声“您倒是把图纸给我留下啊。”
万司长神色匆忙跟着采荷走进和月馆,兜头谢罪“启禀郡主,昨夜有贼人潜入海事馆盗走了一大批文书。”
陆芸脸色微变 “海图可还在?”
万司长点完头脸色依旧严肃“郡主,万太说小渔村最近多了不少陌生面孔,基本都在打听出海的事情,有几个人暗中已经收了银子。”
陆芸早有预料“随他们去,但有一点,将这些收了银子的人暗中记下,我的船绝对不会让他们再上去。”
万司长重重点头,面露惭愧“郡主娘娘宅心仁厚,给了小渔村一条活路。现在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不该这么做。”
陆芸笑道“其他都还在其次,你手里的海事图对海事司才是最紧要的,现在肯定有不少人都想得到你手中的那张图罢?”
万吉拱手“确实有几拨人暗中通过贱内传话,想出高价购买海图,但都已被下臣拒绝。”这是他们万家安身立命,用来吃饭的家伙,绝不能卖。
“这就好。”大船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刻意没有去过问海事司的事情,就是想看看大家对这件事的反应。鲁间回来后就连升两级成了百夫长,南越王对海运的态度可见一斑,他应该已经认识到海事的重要性,但是迟迟没有动作,大抵是不在意的。当然不是不在意海运,而是不在乎她或者说那些在暗中挖人套取信息的势力。
晚间,陆芸皱着脸将自己关于海运的想法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向周伯礼全部吐露。
周伯礼神色如常“阿芸,现在讲这些还太早了。南越迄今也只有你这一只大船能够抵达吕宋,海运要发展成你口中的规模,至少要三十年时间。”
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