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正日子,所有人起了个大早。寅时过半,两处院子便已灯火通明。所有人草草用过早饭就开始忙碌起来。
陆芸艰难咽下一盘子点心,才被获准喝一杯茶水。只因等会儿要穿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行动起来十分不便。
请来的妆娘和喜婆婆已经上门,喜婆婆按照清单装点箱笼,一样一样按出门的先后顺序摆放齐整,将丫鬟和小厮支使的团团转。
妆娘在和采荷、桐花商量今日郡主娘娘要用的妆容、发饰还有衣裳。
屋里屋外尽是人说话的声音。
大收带着碧玉和红翡走进屋中,神情有些紧张,今日她作为姐姐唯一出席的娘家人,要承担起送新娘子出门的任务。
其实陆芸也有些不安和紧张,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嫁人,一想到以后可能会遇到的事情,她心里就开始打鼓。
接过大收递来的点心,陆芸下意识的放入口中,下一刻便被怪异的味道刺激的眼睛都红了。
“咳咳咳,这是,这是什么?”一边咳嗽,一边拿起剩下的点心渣子仔细打量。
妆娘笑着进来“回郡主娘娘,这是小的吩咐府里准备的,用来提神的薄荷冰片花椒糕。”
陆芸忙摆手“这就不必了额,我精神好得很,快快撤下去。”
采荷忍着笑,将盘子撤了下去。
重新匀面漱口,陆芸坐到了梳妆台前,任由妆娘几人摆弄自己的头发。一个时辰后,陆芸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点头。“就是眼睛处淡了些。”
妆娘闻言解释“贵人容颜艳丽,全靠这双眼睛压着才更显庄重。故而小的对于眼睛处一笔带过,不敢用重妆,怕污了贵人好颜色。”
三媒六娉娶回来的发妻,自当是尊贵、大气的,过于艳丽反倒不美。
“手艺好,话说的也好。”陆芸不吝赞赏,让采荷给她拿个荷包,妆娘笑盈盈的接了。
碧玉、红翡看的眼睛一眨不眨“郡主娘娘,您今天真美!”
陆芸眨了眨眼,笑道“看来是想我的小荷包了,快采荷给她们每人发一个。”采荷一一应了,笑着挨个给屋里的每人都发了一个。
从屏风后出来,就开始穿衣裳。
一层素罗葱绿里衣,一层素罗鹅黄襦衣,一层正红绸缎褙子,外罩一件明绣金丝凤纹,用同色丝线暗绣象征南越的七彩神鸟纹,镶玉缀珠的大袖对襟长衫。下着绛罗销金裙,最后还有一条缀着凤纹金帔坠的一年锦藏青色霞帔。
陆芸大概估了一下,这一身得有十五斤重,还好自己天生神力。眨眼之间,日头已经高过院墙,妆娘估算着时间,一直等到喜婆差丫鬟来报“新郎已经出门了。”
这才将匣子里的取出嵌宝石五凤金冠,妆娘满眼惊艳“小的做了这么多年妆娘,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凤冠哩。”
陆芸只觉她看这顶凤冠的表情,比刚才看自己的表情要夸张许多。
“采荷姑娘帮帮忙,这顶头冠有些压手。”
妆娘同采荷小心的托着凤冠的底部,先将其放到陆芸头上比了比,而后才小心放下。陆芸只觉头顶一沉,又是十五斤。
再用簪子将其固定好在盘好的发髻上,陆芸小心翼翼的扶着采荷的手站了起来,并非扛不动而是怜惜自己的头发,动作稍微大一些头皮就被扯得生疼。
这顶凤冠她从现在开始要顶到晚上,难怪有人戏言结婚就是个体力活。
别的都不要了,陆芸让采荷给她装了一大匣子点心。
坐到床上,看着采荷和其他人开始收拾房间,一时间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陆芸看着贴在南窗上的窗花,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想起了前世的父母,两人都是老实巴交一辈子没出过省的农民,儿子才是子孙根和女大当嫁是他们坚守了一辈子的人生信条。
家里的楼房和城里的房产都是儿子的,但供女儿读了大学。
偶尔会从女儿这里要点小钱贴补家用,唯一向女儿借钱的一次是给儿子买房,但是不要求女儿上交工资再无任何其他方面的索取。
尽管不赞成女儿不嫁人,也没能拗过女儿,时不时发个消息问女儿什么时候回家看看。爸爸杀了鸡,妈妈买了鱼,爷爷奶奶种了一茬翠绿鲜嫩的小青菜……
陆芸眼睛发酸“爸爸,妈妈,女儿今天出嫁了。”
耳边传来的鼓乐声,将陆芸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仅过了一会儿,一阵鞭炮声响彻天地,院子里的下人纷纷跑向前门闹喜。尤以碧玉红翡两个最为大胆,让新郎官背了好几首催妆诗,才放过他。
其他人不敢就为难一身簇新的锦缎红绸衣裳的六子,把六子层层围在中间讨喜。六子将身上的红封全部给了见他们还围着,瞅了个空儿一扭身钻了出去。
六子在前面跑,后面的人边笑边追,众人看了哈哈大笑。最后还是红翡笑着让他们散了,大家这才作罢。
六子抬手一抹,一脑门的汗,一屁股坐到采荷姑娘身边“都进去了?”正房的大门紧闭着,没听见一丝声响。
采荷拎着茶壶“刚进去,现在正说着话,天色还早呢。”
屋中,陆芸用帕子挡住脸,凶巴巴“周伯礼,不准再看了!”
周伯礼假装抬袖挡住自己的脸“好了,好了,我不看了,你把帕子放下。”
陆芸刚放下,就见他把袖子也放下了,眼神比方才柔和许多,声音中含着浓浓的赞赏“阿芸,你今天真的很美。”
“那还用你说。”陆芸毫不客气收下赞美并回之以礼“你今天也不差。”面如冠玉,身如劲松,嘴角含笑见之如沐春风。
方才喜婆看见他,嘴都快笑歪了,年纪越大越喜欢年轻俊俏的少年公子。
周伯礼坐到一旁,眼神认真“阿芸,我问过大夫,女子太小生产不利己身,等你十六岁再给我生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怎么样?”
陆芸脸噌的红了,你这么体贴我很感谢,但是你咋啥都往外问呢?
偏偏男人还在自顾自的念叨“男孩子就叫明宴,敢与日月争辉。女孩就叫明暄,如同太阳一般温暖明亮。”
陆芸却听出了男人的野心。“你是不是还想?”
周伯礼握住她的手腕,剑眉微挑“阿芸,这件事孩子愿意做他就做,他不愿意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