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已分！”

    雷电将军（影显现）将刀插回刀鞘内，深深呼出一口气，虽然显得游刃有余，脸上却也带有着一丝寂寞。

    而李涛与万叶则是大汗淋漓地收回刀剑，用颤抖的手击了下掌。

    二人最后的杀招当然没有成功干掉雷电将军——如果将军本人（人偶）来接，一时大意说不定真能被打至跪地，直接掉线重连。但现在是影本人在操纵，她的意识是可以超频的，所以这招对雷电将军（影显现）当然没用。

    可是，李涛将水龙反卷的“涟漪·波纹斩”依旧搅碎了将军的和服袖子，使她露出一截藕臂来。同时，万叶拼尽全力发出的“万叶の一刀”，也迫使雷电将军（影显现）使出力度不小的“梦想真说”——也就是那无想的一刀，以化解二人联手使出的、风水元素交织纵横的复合剑招。

    “天览试合”开始以前，神子就向双方提过规则：将军不能使出超越一般神之眼持有者的力量，也就是说，影不能让将军迫发出超越它自身的力量。

    就算只有将军本人（人偶）的力量也非常强大了——但，李涛与万叶仍然逼得影在那一瞬间，接管了将军的意志，斩出一刀。

    尽管李涛的涟漪波纹被狂暴的雷电搅碎，尽管万叶的一剑只挡住了梦想之剑片刻，可那也是在规则之内达成了成功的条件。

    这也是影感到一点寂寥的原因：她感觉到，自己使用将军俯瞰稻妻、统治天下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刀剑——亦或是说，永恒的武力仍然能统治这片土地，可人们的内心已经做出了超越武力的选择。

    ......

    孟子曾经曰过：“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稻妻一国，其治国理政的方式甚至不是封建统治，而是松散的氏族政治。幕府尽量在集中权力，可地方上的武士家族仍然欺上瞒下，将军的统治无法直抵基层。因此幕府才列出了御三家这种正面典范，试图用土地与功名引诱武士踊跃参政，为幕府效忠。

    只是这一转型尚未实现，稻妻就陷入了各种危机之中，包括但不限于踏鞴砂之难、祟神之乱、海只岛反叛等。

    为了威压内外蠢蠢欲动的各股势力，将军选择了推行霸道，以力服人。举个生动的例子就是：

    “即使我雷电影独坐于一心净土之中，稻妻群岛担负于我的肩膀之上，我也一样无敌于世间！”

    如果影的力量足够强大，强到任何敢于挑战她权威的宵小都能“一把抓住，顷刻炼化”的话，那她的政策还真没什么问题。因为人们都会屈服于她的权威，而听从幕府的领导。这就是传统的霸道——就算人心不服，又能怎样？他们敢挑战雷神本人吗？

    然而，在影的敌人中，无论是李涛还是散兵，都拥有挑战她霸道的能力。李涛是铁了心要和影打持久战、游击战，还勾结幕府内部反对派，打打谈谈，主打一个恶心人；散兵就纯粹是反贼，力量不弱的同时还勾结外敌，有着多方协助，影在身心上都差点被他所重伤。

    用明末来做个比喻：李涛与海只岛部队就是闯王或大西王，杀人放火受招安；散兵则是辽将孔有德及其它投清汉旗，带着关外野猪皮入关劫掠来了。只不过这位“孔有德”不满足于做定南王，祂更想当皇帝；而虚空与至冬也不像带清，而像是来打草谷的蒙古人和哥萨克人。

    至于八重神子？她还用得着比喻？人家本来就是活了千年的妖怪，不应该放正史而应该放演义里那种。反倒是影本人，活了这许多年不晓得人情世故，一天到晚就惦记着成就永恒，跟道君皇帝朱翊钧似的。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这类调调，没被现实拷打过的影也是很喜欢的。是的，她就喜欢一个人闷在一心净土里读书、习武，最大的娱乐项目是吃点心和观想。不然怎么说是宅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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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现在的她也已经明白，光靠力量统治稻妻是不成的。否则，民心也不会不满，神子也不会联系李涛，给她来一出“禁卫军继承”的大戏。

    不过本来神子只是想要效仿一下伊尹暂时剥夺影的权位，让她好好看看她造的孽，甚至没想效仿霍光给皇帝来个废帝套餐，谁知在这关头散兵打进来了。还好最后幕府一方取得了胜利，否则这事儿神子也要背锅。

    而“幕府改新”这一套的变法，看上去像是削弱了幕府的权力，将权力放给“华族”那些“新武士”，实际上只是将原本隶属于雷神本人的权力转移到神子手中。虽然大御所的权力有所下降，但终身总统可不是什么摆设啊。可以说，稻妻的大小事务，终身总统八重神子几乎可以一言而决。

    好像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咳咳，这至少防止了将军像之前那样大搞眼狩令。当然影也能提出意见，这份意见神子也不得不考虑，可是当意见的实施不再需要幕府亲力亲为，而是由高级公务员们代劳的时候，事情就不会像影一开始想的那样发展了。

    虽然这种制度会大大拖累行政效率，甚至可能滋生腐败，但神子表示：“无所谓，不好的新武士我会杀，腐败分子我会查。”

    是的！神子及其下辖的鸣神大社并没有改组进入政府，仍然作为超越政府机构的宗教机构存在。但是作为终身总统的神子，又怎么可能不利用好自己的资源？

    在《宪法》上，神子给自己和神社的祢宜与神主赋予了监察权。这些人几乎相当于特务机构的主要负责人，又相当于最高法院的法官。他们没有立法权（立法权在下议院手上），但是拥有监察法律与监察不法分子的权力。当然，这些权力名义上来源于宪法，实际上来源于神子本人。也就是说，他们直接对终身总统负责。

    有人会说这不是tmd神权制吗？那无论是参与立法的李涛，还是作为最大受益人的神子都会告诉他：在提瓦特大陆上，没有哪个国家不是神权制。也许有些国家的思路不错，弄了个共和制或封建制甚至于技官制来掩盖，其本质也仍然是神权制。神是真实存在的，是能够决定一国命运的。无神的国度，只有那个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的坎瑞亚......

    ......

    战斗结束后，李涛回过头去，看到了微笑着朝他挥手的心海，站在心海身后为二人摇旗助威的五郎，虽然蹙着眉头但是仍然为二人的精彩表现鼓掌的裟罗，高举双臂欢快呼应的宵宫，与怔怔看着将军本人的绫人......

    许多人都在为他们叫好。

    “打得漂亮，大师！你是我见过剑术最厉害的修行者！你拜的是哪一尊神呐——”

    这是一斗。但他接下来的话，被久岐忍按在了喉咙里：“老大，没人这么问别人信仰的。再说了，将军本人就在场地上呢......”

    “嗯哼，所以你们确实让影折服了呢。不错啊，小家伙们。”

    这是神子。她莲步轻移，走上前来，对着李涛调皮地眨眨眼，又转向将军：“回神啦，影。你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这个时候，应该是宣告胜利的时候——

    但李涛却突然向前一步，郑重地大声喊道：“雷神啊......我衷心地希望，某一天我能向使出全力的你挑战！”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仅在一招半式上定输赢！”

    “我想要成为，比谁都强大的人——我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我想要，问鼎神位！”

    这样的话一出，在场众人除了身边的万叶外皆是一惊。在雷神面前说出这种话，这已经不是挑战了，而是赤裸裸地挑衅。谁人不知，当初魔神之影·奥巴罗斯的告诫？就算听到了那样的话，他竟然也想成神吗？

    “你已经知道，这天下的秩序已定，凡人想要登神，可是千难万难——即使那力量近似于我、甚至一度击败我的人偶，最终亦是功败垂成。如此，你也想要追逐永恒吗？”影没有动怒，反而感觉自己略微有了兴致。她转过身来，定定地看向李涛的双眼。

    李涛没有一丝怯弱，站直身体，坚定地回应：“变强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有趣。我会期待着那天的到来。”影微微一笑。

    她还想说什么时，却又听到万叶也开口道：“雷神大人，我也如天海一般，想要再度接受您的考验。我会继续游历，磨炼自己的剑，直至能站在你面前与你真正一战。”

    这次，影没有说话，反而是神子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不论是崇尚武道，还是崇敬力量，你们都不可忘记.....力量并不是没有根基的东西，它必须依赖你们的意志与心灵。换句话说，不要忘记你们所珍视的，你们能够倚靠的东西！”

    “空无一物的力量只是无根之萍——那人偶的前车之鉴，可还去之不远呢。”

    “我们明白。”李涛与万叶点点头，望向彼此，感慨万千。

    他们的稻妻之旅，似乎该划上一个完满的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