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怔怔的盯着秦王出神,直到蒋惜梅连中三把,将最后一排扫空,丫鬟小厮们鼓掌欢呼,才被惊醒。
晃了晃神,发现秦王微微侧头,面朝着她。
要不是白绸严严实实盖住半张脸,宋澜几乎以为秦王是在和她对视。
心口蓦地一紧。
有点堵,闷糟糟的,颇不是滋味。
有人说人生三大悲哀,是美人迟暮,江郎才尽,英雄末路。
秦王不是一步一步陷入绝境,而是在最风光肆意的年纪,猝然遭到灭顶之灾。
活不好,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
就像一朵刚刚绽开的花,风华初现却被折断,在烈日下一点一点枯萎。
太可惜了!
轮到梁高时已经没什么好东西了,他赢走了绒花,给李嬷嬷和四个丫鬟各分了一对素色的。
最后剩下一朵又大又华丽的并蒂莲绒花,他用两根手指拈着在青草头上比了比,咧着大嘴哈哈一笑。
“小屁孩,瘦的跟鸡崽子似的,脑袋还没绒花大。哈哈!多吃饭,多吃肉,听见没?给你,拿去玩吧。”
大手撸了一把青草的小脑袋,五根手指张开,几乎把她整个头包住。
青草没想到她年岁最小,却能得到最华丽的绒花,开心的直蹦哒,一口一个“多谢梁将军”“梁将军真是大好人”。
梁高被小屁孩的彩虹屁吹得浑身舒畅,眼睛眯成两条缝,嘴角咧到耳后根。
宋澜默默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给梁高画了一百个叉。
狗登西,活该追不到女生!
哦不——他根本就没追。
剩下十多两银子的彩头,宋澜让李嬷嬷收了,留着带小的们下山玩去,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尽兴。
梁高扛着轮椅送秦王回枕云堂。
刚出栖云苑,他就又管不住嘴了。
“王爷,您说,宋大姑娘该不会真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吧?属下瞧着,她又瘦又小,一阵风就能吹倒,不像!哪儿哪儿都不像!”
秦王目不能视,但内功精深。
习武之人想在他面前隐藏内息,绝非易事。
他可以确定,宋澜从未修习过内功。
她给他诊脉时,那双小手的柔软度,足以说明她没练过外家功夫。
的的确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秦王语气平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她真是天赋异禀。”
梁高不服气,撇着嘴阴阳怪气:“可惜如此好的天赋,却是个病秧子。要是给我,那我不得天下无敌啊!”
秦王冷淡出声:“二十。”
梁高一哆嗦,脸瞬间垮了:“王爷不要!大过年的,求您老开恩呐!”
秦王凉笑:“先记着,再有下次,二百。”
梁高心肝齐颤:“……是,属下记住了。”
话音未落,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叫你贱!
叫你把不住门!
“王爷,属下有些糊涂,您说宋大姑娘和小梅花明明是两路人,怎会十分要好?
宋大姑娘明明说了要投最值钱的东西,可最后一把却投了小梅花的平安扣,又还给她了。
其实小梅花完全能自己拿回来,根本不用宋大姑娘多此一举,宋大姑娘还平白错失一次投中贵重首饰的机会,这不是捡个芝麻,丢个西瓜么?
再说小梅花,那平安扣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东西,宋大姑娘赢了去,又送给她,一进一出她什么都没得到,平白欠个大人情。
分明是亏了,她却红着眼圈多感动似的,好像宋大姑娘为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梁高挠着头,一本正经的发出灵魂质问。
秦王薄唇微启,话到唇边又默默地咽了下去。
算了,拖出去埋了吧。
天生没长情根的家伙,没救。
秦王身弱,回到枕云堂便歇下了。
梁高等他睡熟了,叫梁溪过来替他值夜,自个儿脚步一转,一溜烟跑去栖云苑。
栖云苑中,酒宴告一段落。
李嬷嬷刚煮好饺子,一碗碗盛起来,叫丫鬟们往屋里端。
梁高大嘴一咧,眉开眼笑的搓手:“嘿嘿,我来的可真巧。”
蒋惜梅白眼一翻,硬邦邦赶人:“不巧,没多的。”
梁高无比自然的道:“你匀我半碗不就成了?”
蒋惜梅护住碗,凶巴巴瞪他:“想得美!我还不够呢!”
青草忙将自己那碗饺子端过去:“梁将军,奴婢吃不完,分给你一半。”
梁高哈哈大笑,撸她脑袋:“你多吃点,瘦的像个猴儿,有七八岁了吧?”
“我十一啦!”青草一脸郁闷,她真的很像小鸡崽子吗?
李嬷嬷要把自己那碗让出来,梁高不要,腆着脸蹭到蒋惜梅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把乌漆麻黑的匕首:“喏,给你。”
宋澜瞟了一眼,眉头不禁拧成两团黑疙瘩。
梁高瞧见她的表情,却是一脸得意:“不识货了吧!这可是玄铁匕首,削铁如泥,我费了多少工夫才得来的!小梅花,拿着。”
蒋惜梅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看都没看匕首一眼:“谁稀罕!”
梁高一愣,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匕首,再看看蒋惜梅。
片刻,一拍脑门,悟了。
“对对对!这小匕首的确不称你,我该给你寻一把斩马刀来,是我考虑不周。”
蒋惜梅一噎:“……”
宋澜默默叹口气,在心里给梁高上了三炷香。
他但凡送朵绒花,或是胭脂水粉之类姑娘家用的东西,蒋惜梅的脸都不至于这么黑。
最终梁高和蒋惜梅打了一架,凭实力抢到半碗饺子,还吃到了唯一包着铜钱的那个。
蒋惜梅气得直咬牙,暗暗和宋澜咬耳朵:“澜儿,你能不能给他下点泻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宋澜果断点头:“等上元节给他包一碗巴豆馅的元宵。”
蒋惜梅恼火的瞪梁高,那厮回给她一个既得意又挑衅的眼神,气得她直咬牙。
“好!我天一亮就下山买巴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