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蒋惜梅还在昏睡不醒,夏澜便带着李嬷嬷和三个小的,以及锦书、雁回下山去。
到了济安堂,周掌柜上前行礼。
“小的见过东家,东家是要巡视铺子?或是查账目?”
夏澜淡声道:“我来瞧瞧青松他们念书念得如何。”
周掌柜笑呵呵道:“东家且安心,孟夫子是个有学问的,对学生管教严格,青松小哥和三位姑娘念书也都很用功。”
夏澜刚想问问周掌柜对书生孟盈川的详细看法,就见周掌柜眉头一皱,吞吞吐吐地道:“就是……”
“就是什么?”夏澜心头一突,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掌柜探头往外四下里打量好几遍,确定蒋惜梅没来,才敢压低声音告状。
“就是那位蒋姑娘念书不用功,总说些有的没的,好几回把孟夫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澜嘴角抽了抽:“……”
“孟夫子虽落魄,但人家是正经人,蒋姑娘的言行举止——”周掌柜咳咳两声,清清嗓子,委婉的道,“委实有些失礼。”
夏澜不用细问,都知道“有些失礼”这四个字,还是给蒋惜梅留面子了。
就她喝醉酒后那德行,醉梦中那笑意,她都不敢想,这姐们是有多生猛。
夏澜到前院转了一圈。
孟盈川正在给孩子们讲课,手握书卷摇头晃脑的读,读了几句,开始讲解。
他的讲解深入浅出,直白明了。
几个小的坐姿端正,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提出一点疑问。
夏澜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儿,就默默地走了。
近距离看,孟盈川容貌清俊,身材挺拔,气质儒雅,嗓音温润。
第一印象满分,难怪蒋惜梅那么上头。
夏澜今天过来,看一看孟盈川是其次,主要是为了医馆。
既然决定留在上京,查出秦王当年战败重伤残废是否有黑幕,那医馆就要好好利用起来。
济安堂说是上京四大医馆之一,但长处在于药材齐全,什么稀罕货都有,秦王府和卧云庄的药材,都是济安堂供的。
但要说坐堂的大夫,并不比另三家医馆强,甚至因为重心在储药制药上,坐堂看诊并不是长项,生意颇为冷清。
夏澜决定改变济安堂的经营模式,主要面向豪门贵族。
结交权贵,扩充人脉,才有机会查到想要的东西。
她让伙计把青松叫过来,吩咐他亲自跑一趟南省去见夏良,问夏良要一个靠得住的大掌柜,四个伙计,不少于三位在南方有一定声望的郎中。
薪资高点无所谓,但一定要是医术高明且为人谦虚的。
“青松,你想不想南下?”
青松跃跃欲试,绷着小脸用力点头:“小的想!”
夏澜很满意:“你收拾一下,明天就启程。别怕,我请两个侍卫保护你。”
青松松了一口气,到底是个才刚满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独自南下千余里,要说一点儿也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老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青松,你要用心读书,也要多出去看看,见见世面。”
夏澜温然而笑,“等你回来,给他们几个讲讲路上的见闻,让他们也开开眼。”
“是,小的谨遵姑娘教诲!”青松低头拱手,毕恭毕敬。
夏澜觉得,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
家道中落却不消沉,抓住机会努力上进,一旦时来运转,说不定就能重振家门。
夏澜让李嬷嬷带着小的们去街上逛逛玩玩,给了二两银子,买些吃的喝的,让雁回跟着保护,看着点石头。
她自己带着锦书,沿着济安堂门前的长街,优哉游哉的散步。
没有明确目的,单纯是随意走走,看一看上京城的风土人情。
在一个捏面人的摊位前,夏澜停住脚步,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
小贩热情的招呼:“姑娘瞧瞧,这面人花花绿绿的多好看,买一个吧!”
“我想要牡丹花,能捏么?”
小贩笑道:“能能能!上京十八家捏面人的,就属我手艺顶顶好!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
“红黄粉紫各一对。”
“面人三文钱一个,四对面人,承惠二十四文!”
锦书掏出钱袋子,数了二十四枚铜钱递过去。
小贩接过一把铜钱,笑得见牙不见眼,搓搓手就开始干。
他的确手巧,十根指头揉揉搓搓捏几下,很快就捏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姑娘,怎么样?”
夏澜刚要夸两句,就听背后传来一道轻佻的嗓音:“就这半瓶子水,也敢大放厥词?来人,给爷砸了他的摊子!”
夏澜循声回头,不期然撞上一副茶褐色的墨镜。
墨镜的主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一张粉白莹润的娃娃脸,唇红齿白,颊畔两个酒窝又大又圆。
神情倨傲,嘴里叼着一茎草,手中摇着一柄写意山水折扇。
少年见夏澜看过来,伸出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将墨镜推到头上,露出一双又圆又大、乌黑晶亮的眸子。
论长相,堪称奶狗天花板。
夏澜心头突的一跳——
墨镜的镜框看起来像是黄铜所制,正圆形,镜片应当是琉璃的,上浅下深的渐变色。
单看镜框满满的复古风,然而渐变色镜片却是潮流感十足。
总之,绝对不是这个时代应该出现的东西。
夏澜暗暗琢磨,该不会又是一个穿越者吧?
少年眯了眯眸子,嘿一声笑了,摆摆手说:“小爷见不得人当冤大头,不必谢我。”
夏澜心说这熊孩子亏得长了一副好皮囊,要不然就这贱兮兮的样子,早晚被人打得爹妈都认不出来。
“公子要砸摊子请便,但我既已付钱,还请公子先等我拿到东西再砸。”
少年一脸不痛快:“就这丑东西,也敢说是上京城最好的手艺?姑娘,你别被他骗了!”
夏澜无语,见这少年横的不行,只得作罢。
她从不正面硬杠,一向背地里下黑手。
倒不是怂,主要是不留后患,省了一大堆麻烦,还特别爽。
夏澜正要走,少年忽又拦住她。
夏澜不悦:“公子这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