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高调销售科这件事，是袁厂长领着韩红旗亲自到三车间宣布的，还亲自领着他去了销售科，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这让政工科长韩红旗感到十分意外，不过没多久这意外也就释然了。

    大概是五一前的某一天，耿志军被冬梅和她妈妈接到了城里。耿老爷子本来不习惯城里生活，不过可能因为崇高的缘故，这次接他进城没费多大力气他就同意来了。进城后，老爷子马上提出要去看看崇高。冬梅妈就问：“冬梅，崇高是谁呀？”

    “姥爷所在敬老院的原司务长，现在进城当工人了，工作单位是铸造厂。”冬梅笑着回答，“在敬老院里，就数他对姥爷照顾得最好，他们俩也很谈得来，所以姥爷一直记挂着他。”

    “哦，这个崇高挺厉害啊，恁姥爷可没记过谁的好啊，就想见这个崇高，妈也想见见他，看他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恁姥爷这么念念不忘？另外，也想当面谢谢人家对你姥爷的照顾。”冬梅妈笑着说。冬梅笑着问：“妈，你知道这个崇高是谁吗？”

    “崇高不就是崇高，还能是谁？”

    “他是崇德书记的亲弟弟。”

    “这么说，我更得见见他了。”冬梅妈在家里也有组织部长的派头，“去，给你哥打电话，让他和崇高一起过来，就说恁姥爷过来了。”

    “燕秋，还是我亲自去见他吧，给他个惊喜。”

    “哎呀，老爷子，你好好休息，耐心等着就行了。”冬梅听了赶忙去打电话。不一会儿，电话铃响了，冬梅去接了电话，回头对妈妈说：“妈，俺哥说见到崇高了，他们马上就过来，袁厂长也知道了，说他们一起过来。”

    “哎哟，这下家里可热闹了，冬梅，咱这么办，你出去买点菜吧！啊不，我给食堂打电话吧！”冬梅妈有点慌乱，着急去给食堂打电话。耿志军说：“崇高做的菜可好吃了，特别是四喜丸子，我就好这口，我看不用这么麻烦了，等他来了让他做就行。”

    “人家是客人，这么做合适吗？”

    “你呀，就是规矩多，礼数多，这是在家里吃饭，又不是审查干部。”

    “也行，既然是熟人，袁厂长也不是外人，我就不要菜了。”冬梅妈也觉得从食堂往家里送菜影响不好，就只好说，“冬梅，你去买菜吧！”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袁贵田、韩红旗带着崇高进了冬梅家。冬梅妈和袁贵田是老熟人了，见面就一句话：“老袁，你又来蹭饭吃了？”

    “耿老爷子来了，我能不来吗？燕秋，这就是崇高。”袁贵田说着将崇高介绍给了冬梅妈。崇高笑着问候：“阿姨好！”

    “哎呀，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多大了？”冬梅妈见到崇高，第一印象还挺好。袁贵田笑着说：“冯部长，别再审查了，再审查也是农民轮换工，年龄不算大，但是提不了干的。”

    “农民工咋了？难道你出身不是农民吗？”

    “得得得，我不跟你说了，我们去见老爷子了。”袁贵田说着进了屋。耿志军见袁贵田过来，笑问道：“你好啊？袁大头。”

    “好，好着嘞！”袁贵田笑道。崇高见了耿志军，一把拉住他说：“老爷子，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啊，更想吃你做的四喜丸子，今天你得露一手，让他们都尝尝，传传手艺。”耿志军笑着说道。袁贵田笑着说：“我已经尝过一回了，确实做得不错，吃了还想吃，今天我得跟崇高一起下厨学学手艺。”

    “崇高，你真厉害，一个管着上千工人的大厂长，竟然要跟你当徒弟学做菜，你可真够牛的啊！”耿老爷子笑道。韩红旗只顾端茶倒水，没说话，但心里已经觉得这个李崇高不一般了。冬梅买菜回来，见到崇高，高兴地说：“崇高，今天你必须下厨，我和妈妈给你打下手，咱走吧！”

    “冬梅，崇高做四喜丸子时，你别忘了叫我一声。”袁贵田笑道。冬梅说：“袁叔叔，你陪俺姥爷说话，到时候我叫你。”

    冬梅妈看着冬梅和崇高的样子，接过菜篮子一边择菜一边想，冬梅这丫头是不是喜欢上这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了？菜做好后，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喝了第一口酒，接着品尝了崇高炒的菜，都说做得好。等四喜丸子端上来，众人尝了尝，更是赞不绝口。

    冬梅妈开始有点欣赏眼前这个小伙子了，就像组织部考查干部时对青年才俊的那种欣赏，说话的语气也明显比崇高刚来的时候温柔多了。

    “小伙子，崇德是你哥？”

    “嗯，这错不了。”

    “你进城当工人，你哥帮了不少忙吧？”

    “要他帮忙？谁也别指望。他倒是劝我说别来凑这个热闹，当时我就怀疑，他还是不是我亲哥？”

    “你哥也有难处，竞争太激烈了，压力太大。”

    “当时我说，大哥，我想试试，成与不成都跟你没一毛钱关系，当一个农民轮换工也不值得开你后门，你不管也就算了。”

    “所以，你就来了？”

    “我本来也不想来，可俺爹不乐意了，非逼我来报名。”

    “噢，那为什么？”

    “他怕我找不到媳妇，说进城当了工人好找媳妇，所以我就来了。”一句话把冬梅妈逗笑了，众人也都笑了。耿志军笑着说：“崇高，你爹也是瞎操心，就凭你这条件当农民也不愁找老婆啊！”

    “哎哟，老爷子，你说错了。”

    “我错哪了？”

    “我小时候定的娃娃亲，临到结婚的时候不就散了嘛，俺爹是给吓怕了。”

    “崇高，你是不是故意逗大家开心啊？”袁贵田又被逗笑了。冬梅妈又问：“你面试还顺利吧？”

    “还算顺利。面试的时候，主考问我，你能出力吗？我说，能，像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扛走你仨，主考笑了，又问，你想干什么工作？我说，哪里最苦最累，我就去那里干，轻巧活我不想干。”

    “主考咋说啊？”

    “主考在我的表格上打了个勾，摆摆手说，哎，下一位，然后我就出来了。”

    “你咋没说你会做菜啊？”冬梅妈笑着问。崇高调皮地说：“他又没问我，最后也就留了一手，要是说了，说不定就被安排到哪家食堂去当大厨了！”

    “你小子严肃点，这可是组织部冯部长在问你话嘞！”袁贵田笑着说道。他早就看出冯燕秋问话的真实意图。崇高回答得却很圆满。韩红旗也清楚母亲问这番话的真实用意。如果崇高是在他哥的照顾下进了工厂，只能说明他是个普通农民工，袁厂长这么器重他，也许是讨好崇德罢了，而听了崇高的这一番回答，他也基本做出了判断，崇高是一个不修边幅，又不失尊严的年轻人，是个难得的销售员，而且是从正门进来的，对他的质疑也就随之消失了，便举酒杯笑道：“崇高，咱哥俩碰一杯咋样？”

    “谢谢韩科长。”崇高说完很爽快地喝了一杯。韩红旗笑着说：“没想到你是李书记的弟弟，按常理能进机关当个杂工，可你却进了我们铸造厂，当了一名铸造工，真难得啊！”

    “韩科长，我也没想到冬梅是你妹妹。”

    “崇高，我也没想到你会做菜，而且四喜丸子做得这么好吃。”

    “其实这四喜丸子也没啥难做的，就是选半斤猪五花肉，几个鸡蛋，一些馍粉，把葱姜、花椒、五香粉、食盐等佐料拌好，团成团在油锅里炸一下，再上蒸笼蒸一蒸，调好汤汁入味就行了，外红里嫩，入口绵软，老人小孩都爱吃。”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耿志军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主动提出要和崇高喝一杯。崇高笑道：“老爷子呀，我敬你。”

    “走起。”耿志军吆喝一声，两人喝了一杯酒。袁贵田笑着问：“红旗，你看崇高能不能当好一名销售员？”

    “厂长有眼光，我看，肯定能行。”韩红旗笑道。耿志军笑着说：“其实他还有一手没露嘞，崇高，给他们展一下。”

    “展啥啊？”

    “打虎上山啊！”

    “哦，那行，为了让老爷子开心，也给大家助助兴吧！”崇高说着站起来，唱了一段京剧“打虎上山”。崇高刚唱完，冬梅的爸爸韩平波就进来了，看着一屋子人，很不好意思地笑着对大家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干啥去了？放假了也不休息。”冯部长问道。韩平波说：“开会，治安工作大检查，地区公安处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