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走后,田翠花心里越想越不对劲。村里那么多人,警察咋就偏要到她家来调查呢?难道只为她和张留根吵过架吗?凭借她对世事的敏感程度,她感觉到危险正一步步朝她靠近。她特别想知道村干部们开会的具体内容,也好想办法应对。赵红升从队长家回来,田翠花拦住他问:“红升叔,警察开会都说啥了?”
“你咋这么沉不住气,慌啥啊!”赵洪升见她如此浅薄,对她也没啥好态度。田翠花满腹委屈地说:“俺心里没底啊,警察是不是开始怀疑俺了?”
“怀疑你啥?你不想想,你一个妇女家能做啥?人家这是用的打草惊蛇之计,你果然上钩了,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赵洪升责备道。田翠花听了立马紧张起来,疑惑地问道:“叔是说,公安已经开始怀疑张留根了?”
“我可没这么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恁婶看见咱们在一起又要挨骂了,你这几天少出去惹事,晚上大堤上说吧!”赵洪升说道。田翠花说:“那好,晚上俺在大堤等你,你也别去晚了,俺一个人在大堤上害怕。”
“放心吧,晚不了。”赵红升说着进了家门。田翠花吃过晚饭,天也黑了。她赶忙收拾好碗筷,隔着墙往赵红升家瞅了一眼,看见赵洪升正和老伴一起吃饭,便咳嗽一声对张贵禄说:“晚上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恁爷俩睡,就不用等我了。”
“蚊子药放在哪里了?”张贵禄问道。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田翠花斥责道:“你呀,整天除了问就是问,你也是当家人,家里啥东西放哪儿,你不知道啊?蚊子药不就放在老地方嘛!”
赵红升听到田翠花的斥责声,赶忙扒拉两口饭,放下碗,也咳嗽一声,披上衣服要走。老伴问:“你又要出去啊?”
“我去保管室看看,别再出事了,一会儿就回来。”
“早点回来,这几天你也别出去串门了。”
“知道了。”赵红升答应着出了家门,慢悠悠进了饲养院。王永才见他过来,笑着说:“红升叔,您放心,我在这儿盯着嘞!”
“永才,你这回可得看好了,别再出事了!”赵红升笑着说。王永才笑道:“红升叔,这您放心。”
“永才,牲口料还有没有?没有,得赶快打料。”
“有,有有有,够喂三四天的。”王永才笑道。赵红升说:“天不早了,你多尽些心吧,我回去睡觉了。”
赵红升说着出了饲养院,穿过村东头的柳树林,朝村后的大堤走去。立秋过后,白天的气温好像跟以前没啥区别,可到了晚上,才有了点儿秋风凉的感觉。赵红升下意识地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褂子。这段时间,赵红升过得十分煎熬。只因为一念之差,酿成了终身悔恨。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麦子说起。他春节前给小儿子办完了婚事,谁知春节刚过,家里就没了麦子。大儿子家的孙子孙女还小,离不开好面做营养,他就从保管室私自拿了半袋麦子带回家,想等麦收后分了麦子再补上。谁知快到家时,却意外碰到了张留根。张留根非要拉他到队长家里去检举揭发。他吓得要死,可不管怎么求张留根,张留根就是不松口,后来竟然逼着赵红升给他配了一把保管室的钥匙。张留根便暗中成了村里的“二保管”。十斤八斤地往外倒腾。
半年多的时间里,张留根竟然趁王永才外出的时候,从保管室倒腾出去一二百斤麦种送给了田翠花。队长要挪牛屋,赵红升见事情瞒不住了,便吩咐张留根制造了麦种被盗的假象。
连续的阴雨天,大堤上也没谁去乘凉了。赵洪升爬上大堤,轻轻咳嗽了一声,田翠花便从一棵大柳树后面闪了出来,一见面便埋怨道:“叔,你去哪儿了?害得俺等了这么久。”
“我去保管室一趟,在我没被撤职之前,我还是保管,能不去看看吗?可被张留根这狗日的给害死了。”
“叔,你现在骂他也晚了。常言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凡事不密则成害,现在后悔也晚了。”田翠花说。赵红升斥责道:“你少他娘的跟老子拽戏文,碰到恁俩这猪队友,活该老子倒霉,可惜这世上没卖后悔药的。”
“现在咋办?”田翠花问道。赵红升说:“还能咋办?等着挨板子呗!你估计还剩多少?”
“两口袋,有一百多斤。”田翠花说。赵红升嘱咐道:“放那儿千万别动。”
“白天吓死我了,警察咋会去俺家呢?”
“你跟留根吵啥吵?”
“他不是人,老拿这事逼我。”
“这狗日的,早晚得把他弄进去吃牢饭。”
“他要是吐了,你也麻烦。”
“现在到了这地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事是他一人干的,推脱不掉。我明天将他叫过来,说你愿意跟他和好,等我走了以后,你见机行事,办他个十拿九稳,等他上了床,再让贵禄进去。”
“贵禄没啥本事,要是他跑了咋办?”
“放心吧,他跑不了!你天明见了公安,知道该咋说话不?”
“这没问题。”
“好,你回家去吧!”
田翠花听了快速下了大堤。赵红升则站在大堤上,满心后悔,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河水,真想一头扎进去,可是,死并不能洗掉污点,只会使自己罪孽更加深重,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腰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俺的爷,你咋想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