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商灼衍面色有些难看，他微微靠近裴长宁一步，“是尸体。”
“他死了？”
“确实如此。”商灼衍将手中木盒递给他，“不过我们在他书房里找到了他跟许多官员来往的书信，其中也包括王大人。”
徐忠良畏罪自尽，虽然没能得到口供，但好歹也算解救了凉州城受苦的百姓。
裴长宁整理好他的罪证，写明事情缘由，连同王大人一起交由诸宁八百里加急将人押回京城，报给君以渡。
凉州诸务暂由驻军将领代为管理，裴长宁等人按原计划继续西行。
几人趁着朝阳初升，将孙迎春亲人的尸体重新收敛下葬。
贺云轻揉着孙迎春的头，“以后没有人再会欺负你了，你要好好生活，等我们回程时再来看你。”
孙迎春素裙簪花，泪眼朦胧中点点头，朝三人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几位大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裴长宁将贺云轻拉到一旁，“西郡是战区，恐怕会更危险，不若你就留在凉州等我回来？”
贺云轻想了想摇头，“都走到这里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可......”
“没有那么多可是啦，你让我一个人待在凉州也不见得有多安全啊。”
徐忠良治下的凉州感觉治安也好不到哪里去。
裴长宁眸中闪过挣扎犹豫，终是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玄铁匕首递给她，“防身。”
“嘶。”贺云轻看着匕首，手指在胸前比划了几个动作，表情一言难尽，“算了算了，我不会用。”
杀人犯法的，她是守法好公民。
让她拿刀动手的话，感觉非常有难度。
“那，姑娘尽量不要离我太远。”
“好。”
*
队伍出了凉州继续前行了三日，入了西郡地界。
西郡天气比经过的城池还要炎热不少，几乎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身陷战争的恐惧里。
土地干涸出裂痕，农户收成减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贺云轻总觉得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夹杂着血腥气。
商灼衍骑马行在最前方，热浪蒸腾，他皱眉做了个止步的手势，“原地休整。”
贺云轻找了个背光的地方坐下，裴长宁随即将水壶递过来，她隔着面具仰头看他，扬起一个笑容，“多谢。”
裴长宁在她身侧坐下，“不必多礼。”
她对自己总是如此客气，同吃同住半月有余，他还以为他们会亲近一些。
队伍休整了两刻钟，就在大家准备继续出发时，前方探路的斥候快马疾奔，身后还带着一名浑身血迹斑斑的镇西军。
“裴大人，商副将，前面出事了，突厥骑兵偷袭，村子里的人尽数被俘。”
斥候将身后的镇西军扶下来，“这是属下遇到受伤的兄弟，突厥骑兵已经在往这里来的路上了。”
闻言，商灼衍神色一凝，“所有人带着粮草辎重隐蔽，镇西军随我埋伏敌军。”
若是不用护送粮草，他们杀个尽兴，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偏偏他们护送着最重要的粮草，绝不能让粮草落入突厥人手里。
裴长宁看向贺云轻，贺云轻抬手示意他不用说，“又要让我先走了对吧？”
裴长宁被她一噎，轻咳一声，“跟着我。”
他伸出手，贺云轻毫不犹豫牵住，商灼衍蹲在地上看着展开的地图，手指在图上点了点，几名镇西军即刻点点头，迅速起身离开。
贺云轻左右偏头看着地图，突然俯身戳了戳商灼衍的肩膀。
商灼衍皱眉抬头，眸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什么事？”
贺云轻有些尴尬，心中思索着该不该说话。
毕竟有关于两军对战，她根本不了解，若是因为她的话导致有人受伤流血，甚至去世，她只会悔恨一辈子。
“没事，没事，你忙。”
商灼衍胸中长出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她，“抱歉贺先生，我并非对你有意见，我只是在思考该如何对抗突厥骑兵。你别介意。”
贺云轻摇摇头，裴长宁拍拍她的肩膀，往右侧指了一下，示意她跟他过去。
两人在隐蔽处蹲下，手还紧紧牵在一起，贺云轻举起一把枯黄的草假装自己是不会动的植物。
裴长宁见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以拳抵唇正经神色，“姑娘，你方才想说什么？方便告知我吗？”
“嗯？但我也只是随便想想，当不了真的。”
“没关系，权当你我闲谈，缓解情绪。”
贺云轻思索一瞬，放下手中的枯草，取出一支艰难地在地上画着图形，“我们在这里，突厥人在这里，我们在这里设伏，他们正在来的路上对吧？”
“对。”
“其实我们人数不少的，只是许多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且要护住粮草最为要紧，但我们不能太被动，这样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姑娘有何看法？”
“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狂轰滥炸。”
“突厥骑兵过境，人数不会太多，否则定然会引来大军围剿。”
“他们被附近的镇西军发现，发生了战斗，人数肯定有伤亡，如今又一路追着伤员来此，村子里留守的骑兵不会太多，适合从小路偷袭。”
“而在前方拖延时间的朋友可以多挖一些陷阱。而后双方夹击。”
“但此举有风险，只能赢不能输，否则粮草就会尽数落入敌人手里。”
去偷袭就需要人马，人马去偷袭了就没有人再看护粮草了。
裴长宁心中默念一句“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狂轰滥炸”。
他只读过兵书并未上过战场，纸上得来终觉浅，“我去跟灼衍商量，说不准可行。”
贺云轻抓着他的手，犹豫至极，“可，若——”
“别怕，若是出了问题一切由我承担。”
裴长宁甫一回头便见商灼衍蹲在他俩身后，不知来了多久，也不知听见了多少。
两人对视，气氛有些尴尬，商灼衍摸了摸鼻子，他原本是来道歉的，方才自己的态度确实太冲了。
但听完贺云轻所言，他觉着此计可行，是他没有想到的。
商灼衍弱弱举手，“我觉得可以一试。”
贺云轻眼神一亮，“我还有个东西说不定可以帮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