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张春华姐妹其实早就听见外面王丽的动静，不过两人只当不知道。

    见陈建党端着洗好的菜过来，张春华也只是皮笑肉不笑，“三弟快去哄哄弟妹吧，别过年了还搞得不开心。”

    陈建党很尴尬，“王丽她就是新鞋沾了水，心疼。那个，菜洗好了，我放灶台上了，嫂子们你们忙！”

    说完就溜之大吉。

    张春丽拿起菜篮子，随便翻了翻，皱眉，“这里泥都还在呢，黄叶子也没摘干净，这两人怎么洗的菜！”

    “你还指望他们能干出什么好的，再洗一遍吧！”张春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大年三十，没必要为了那两个人气到自己，本也没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

    将菜重新洗了一遍，又全部切好，连着配菜一起放在盘中，厨房就交给陈建国了。

    反正从陈一凡记事开始，家里的年夜饭都是陈建国掌勺，她爸那个人，别人夸几句他手艺好就美得不行，根本不在乎做一家子的饭累不累。

    家中土灶上一共两口大铁锅，靠里面那口锅平时都是烧水，不怎么炒菜，今天也被陈建国征用了。

    将猪蹄焯水，捞出洗净控干水分，锅中下油和冰糖，炒出糖色后放入猪蹄，等猪蹄均匀裹上一层糖色，再下入葱姜蒜大料，炒出香味，加入料酒、酱油、醋这些调味品，最后倒入开水没过猪蹄，加入适量的盐，就可以盖上盖子慢慢煮着了。

    同样的步骤，陈建国在另一个锅中又把牛肉烧上。这两个菜费时间，要提前焖上，不然吃的时候咬不动。

    陈建国做红烧类的肉菜基本都是上面这个步骤，不过家中的柴火灶焖出来的更加软烂入味就是了。

    等到差不多煮了一个小时，陈建国将猪蹄盛出，放到酒精炉子上继续加热，离吃饭还有好一会呢，不加热的话冬天荤菜一凉就冻住了。

    随即又在牛肉锅里加入早已切好的千张丝，翻炒了会也转入小锅，放上酒精炉。

    陈一凡老家这冬天习惯吃锅子，家家户户都有不少的酒精炉，一个冬天下来，能用掉一大罐固体酒精。

    用清水涮干净锅，陈建国又烧了一个红烧鲢鱼块，一个鱼头炖豆腐。

    这鱼还是陈建军那天买回来的那条，可能是在池子里一直有活水的缘故，养了这么多天竟然还有一口气。

    豆腐则是村里人自家做的豆腐，给陈家送来了两大块，这会刚好和鱼头一块炖上。

    等这两个菜出锅，年夜饭上的大菜就差不多了，其他的像虾、素菜这些需要爆炒的，开饭前再做，快得很。

    “春华！我这边菜都好了，接下来的就你们来吧！我和大哥去贴春联。”

    “来了来了！”

    张春华听见丈夫喊，看了下座钟，这会已经四点半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准备等会请菩萨的东西，张春华也就不再坐着。

    灶上的锅陈建国刚刚炒完菜已经大致涮了一遍，但这会张春华还要用大锅煮饭，便又重新洗了一遍。

    将黑色的锅灰和炒菜留下的油都擦干净，张春华才将淘好的大米倒进锅中，加入了适量的水，又贴着锅边放了两根自家灌的香肠和前些日子炸好的圆子，这才盖上盖子。

    另外一口锅上只需要热一热供奉的碗，不需要洗那么干净。

    张春华加了些水进去，放上蒸屉，将小年那天准备好的贡碗放上，盖上盖子。

    他们这边的说法就是，用热气熏一熏，之前供过的菜就能继续供下去了。地底下的老祖宗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反正这样子一来，他们活人是方便很多了。

    等张春华这边弄好，陈建国和陈建军也贴完春联了。

    “贴对联都好贴，就是撕下来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陈建国和张春华说。

    陈家老宅这还是陈建国小时候建的房子，门窗自然是老式木门，过年贴春联都是用的自家调制的浆糊，干了以后很不好斯，要拿铲子一点点铲才能铲下来。

    “行了，赶紧去请菩萨吧！”

    陈建国将家中桌子抬到门外，朝东摆放上供碗、酒杯、筷子和米饭。

    张春华端着刚泡好的茶，将茶杯摆放在桌子最右边。

    陈一凡在边上看着，这套流程她都会了。不过她只知道三十这天要请过路的菩萨吃饭喝酒，饭后还要来杯茶。

    至于是什么菩萨，为啥要这么做，那就不得而知，别问，问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然后就是烧纸、烧香、鞭炮、礼花炮的老套餐了，陈一凡只要等着磕头就是了。

    在屋外拜完菩萨，东西转到屋内，开始拜自家的老祖宗。

    陈建国给祖宗磕完头就急忙去炒菜了，屋外还没烧完的纸钱有大哥看着，坏不了事。

    “来来来，开饭啦！”将最后一个香菇青菜端上桌，陈建国又跑回厨房，在锅中倒了几瓢冷水，这样等会洗碗的时候，锅里的水正好也热了。

    “爸爸，快来吃饭吧！就等你一个人了！”陈一凡看自家父亲忙前忙后的，有些心疼。

    还好这会是冬天，不然烧饭得多热啊！

    “呦，凡凡这是心疼上爸爸了？”王丽打趣陈一凡。

    陈一凡以前就很讨厌像王丽现在这样的大人们，总是以取笑小孩子为乐，说得你不好意思了她们就高兴了。

    但陈一凡可不是小孩子，直接点头，“是啊，三婶，你平时在家都不心疼自己爸爸的么？”

    王丽感觉自己被一口气堵住，回答不心疼吧，肯定不对，回答心疼呢，陈父这会在这，听着也奇奇怪怪的。

    于是只好生硬地转过话题，但在心里还是骂了好多，真是亲生母女俩，和她妈妈一样让人讨厌。

    等人都坐齐，陈父环顾一圈，孩子们都大了，桌子四方都坐的满满的，更显人丁兴旺。

    就是可惜老大老二家都是孙女，陈父心中一叹，不过再看到陈斌的时候又释怀了，还好，还有个男丁，陈家还能继续传承下去。

    要是陈一凡知道自己爷爷心中所想，估计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还传承呢，传这几间土坯房么？

    “一年到头都聚不到一块，今天总算是人都到齐了，希望新的一年，我和老婆子两个人都身体健康，不要你们操心；老大、老二家在外挣大钱、发大财；老三你们呢，早日升职当领导；咱家的孩子们也都学习进步。”陈父举起酒杯，简单开场。

    今天过年，就是不喝酒的女人孩子面前也都倒上了饮料，这会见陈父举杯，大家也纷纷拿着杯子站起身来。

    “爸，那就借您吉言了，您放心，您二老肯定长命百岁，就等着孙子的孝敬吧！”王丽第一个开口，这种场面话对她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是啊，爸，今年我要是发财了，回来肯定给您包个大红包！”陈建国嬉皮笑脸道。

    其他人也纷纷送上祝福，就连最小的陈斌都说了句“祝爷爷奶奶新年快乐，福寿安康”，一看就有人提前教过。

    陈父看着满堂的儿孙，心中十分慰藉，人老了，就爱看这齐家欢的画面。

    “都坐下，一家人，别搞那些虚的。”

    敬完酒，众人坐下，开始动筷子吃菜。

    “二哥你这手艺真可以啊！比我做的好吃多了。”陈建党率先夹了块猪蹄放入嘴中，软糯入味，肥而不腻。

    陈建国做饭的手艺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就连不喜欢他们这一房的王丽都吃得不亦乐乎。

    “喜欢你就多吃点，今晚菜多着呢，够吃！”

    不知是因为今天过年大家都收敛了脾气，还是今晚的菜太过好吃。

    饭桌上气氛竟然十分不错，大家都有说有笑的，仿佛之前的隔阂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