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光线溢进,空旷的主卧昏暗,周围静谧无比,唯有床上两道均匀平缓的气息造成了点轻微的声响。
渐渐地,床上有了些不定的起伏。
司清远阖眸躺着,倏地他挺直的眉宇间有了道浅浅的沟壑,他在一只手恶意袭来之前,迅速做了反应,猛然睁眼,一个翻身落了地。
“喻知未”想要掐人脖子的手落了空,顿了一下,便若无其事收回,嘴边勾起了一个狠厉的弧度,说道:“你要是不怕我半夜起来掐死你,大可以天天陪喻知未睡觉。”
司清远立在床边,闻言眸色一凛,清了清嗓子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你演戏吓到他了。”
床边的人听到这个原因,愣了一下。别说他了,就连“喻知未”也觉得不可思议,就因为看到杀青的那幕,主人格就害怕了。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司清远思索了阵,才有了些猜想,应了句后正欲转身,还未起步就被床上的那人叫住:“站住。”
他沉声问:“你是怎么让他和我的记忆不相通的?”
除了他刚出现的两年,他们之间有些记忆错乱的症状之外,其他的,他们身体共享,记忆共享,社交共享……就好像他们俩真正的融为了一体。
可自从司清远挤入他们之间后,“喻知未”才发现自己的情感并没有和那个人一致。
那个人为了让司清远不被自己发现,资助了他,却只出没于司清远的周围,没有上前打扰,仿佛未曾谋面。
现在更甚了,他有喻知未的记忆,可喻知未竟然没有他的记忆。要是那个人知道司清远腿断的时候自己伤害过他,估计直接疯了。
司清远没有回答那人关于记忆的疑惑,而是说:“你先告诉我,你对他做过什么?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们的记忆会不贯通。”
“喻知未”无言地和他相视着,室内的气氛略微有些紧张,半晌,床上那人才慢悠悠地开口:“也没什么,就是帮他得到了他应该拥有的东西而已。”
“详细点。”
“喻知未”幽幽地叹了口气,撑起身子,半坐在床上。他慢条斯理地说:“他继父继弟一直给他使绊子,从小威逼利诱地想要他签转让合同,拿到早死老爸留给他的遗产。”
“他这人缺爱,为了那个家一忍再忍,把我忍出来了。我一天时间,把他继父腿打断,便宜弟弟也教训了一顿,在医院躺了小半年。”
司清远蹙额问:“他亲生母亲呢?”
说到这,那人情绪低迷了不少,“对他不闻不问,我当初和她发生争执,不小心推了一把,害得她差点流产了……现在她因为这些事很讨厌喻知未。”
“喻知未之所以离开那个家,自立门户,就是怕我会伤害他妈。”
他神色阴沉沉沉地盯着司清远看,“他也一直在害怕你发现我,然后讨厌他。”
司清远闻此,面上毫无波澜,内心深处却有一道他不懂的情绪在翻滚汹涌。
“喻知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见他面色如常,没有半点破绽。他不由得心疼起喻知未那傻子,那人把司清远当宝当家人,人家可就不一定了。
他嗓音阴冷如潭:“司清远,有时候我觉得你挺没良心的,面冷就算了,心也冷吗?他对你这么好,你现在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司清远移开了视线,同样也转了话题:“你有名字吗?”
那人眼眸微眯,固执地说:“我是喻知未。”
“我以后叫你喻任吧。”
被唤喻任的人炸起:“司清远,你有毛病吧?!”他上下打量着那人,“随便改别人名字,果然是个没家教的家伙,亏喻知未把你当宝。”
司清远稍有语塞,他淡然地低头穿上鞋,而后重新将视线投放在那人身上。“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成为别人。”
喻任对着司清远平淡又澄澈的眸子,微微恍神,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他们只把他当做阴晴不定的喻知未。
他也曾想过,如果哪一天喻知未的病好了,他会不会和出现的时候一样,消失得突如其来、悄无声息。
除去喻知未本人,没有人会记得他。
喻任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床边长身鹤立的人,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喻知未会喜欢司清远了。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司清远对人心的洞察能力太强,偏偏他这个人看起来还足够真诚,对自己人也极为偏心。
他对喻知未更是不用多说了,所有的歪心思全用在了喻知未身上。
偏偏那傻子知道还甘之若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喻任,你防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可以治好喻知未?你怕自己消失?”
喻任被戳破了心思,没有丝毫心慌,直接了当地回了个“是”。然后他听见那人镇定自若地说:“那你担心对了。”
“……”
司清远:“你们记忆的问题应该也是因为我……我会在他身边,就算你哪天真的把我杀了,我也不会主动离开他。”
喻任闻言顿了一下,突然笑了,头一次他的笑没有带着那种嘲讽和阴冷,他眸子里漾起一股子意味深长的神色。
“如果他赶你走呢?”
司清远垂下眼睑,他淡然道:“如果他确定了,我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