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木门轰然打开。
站在门口的两人神色各异地看着眼前泛着白光的时空门。叶庭阳记得这是刘川柏的房间,怎么会突然给他们开门呢?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桑骆的身影自他的眼前一闪而过,直接融进了白光内,消失不见。
“骆骆!”
叶庭阳心一慌,也迅速跨步跟了上去。
白光散去,桑骆望着面前出现的小楼房,在迟入的叶庭阳还未拉住他之前,大步走去。
桑骆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道开朗嘹亮的女声:“谁啊?”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去看看。”
拖鞋置地的“哒哒”声渐渐清晰。
屋内屋外两个人都朝着桑骆的方向靠近。
叶庭阳才站到桑骆身后,木制的房门便从里面开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变了些模样的刘川柏。
那人诧异地看着他俩,问:“你们是谁啊?”
桑骆心里咯噔了一下,语气有些焦急:“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他知道,红月酒庄的固定规律之一就是当罪犯彻底融入邑系统后,就会失掉他原有的所有记忆。
刘川柏细细打量了门前的两人,紧皱着眉,不解地说:“好像是有点眼熟,我见过你们吗?”
桑骆试图去唤醒他:“我是桑骆啊,他是叶庭阳,我们是在邑系统里面认识的,你还让我叫你‘柏哥’……这些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桑骆?叶庭阳?”刘川柏眉头的皱纹更深了,他突然抱头躬身,那样子难耐至极,一些被邑系统模糊掉的记忆也随着疼痛而逐渐清晰。
刘川柏睁开疼到紧闭的双眼,愣愣地盯着桑骆看,“桑骆。”
他的视线移到另一个人神色凝重的脸上,继续确认:“你是叶庭阳。”
桑骆神色稍霁:“对,是我们,你记起来了吗?”
刘川柏脸色苍白地缓缓放下手,他避了下桑骆的目光,干笑道:“记起来了,你们不是死在邑系统里面了吗?”
“你干嘛咒我们……”
桑骆的话音一止,他怔忪地目睹着一双葱白纤细的手臂自刘川柏身后搂住了脖子,
那个女人整个人挂在刘川柏身上,含笑抬头问着刘川柏:“谁啊?你怎么这么久没进来?”
“老熟人,聊了两句。”
那女人看向了桑骆和叶庭阳,“哇塞”了句。她站直了身,一边迅速整理着自己的装束,一边赞叹道:“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有这么有型的俩老熟人啊?”
女人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刘川柏的妻子阿粒。”
桑骆点头示意:“你好,我是桑骆,他是叶庭阳。”
阿粒用手肘捣了一下刘川柏的后腰,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好好款待客人。转头又热情招呼着两人:“既然是朋友,那就进来坐坐吧……你们聊聊天,我出去买点菜,今晚给你们好好整一餐。”
待阿粒出门后,坐在房子客厅里的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刘川柏先开口问:“你们怎么回事?你们也活着出邑系统了?可是我明明亲眼看着你们没了的……”
“我们没事。”桑骆说,“你先说,你怎么回事?你这妻子是个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看对眼了呗。”
“可是这是邑……”桑骆止住声,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复杂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也是凭空出现的吗?”
“我和她也是在邑系统认识的,就在红月酒庄,她一个转头,我的心怦怦跳。”刘川柏捂住自己的心口,一脸沉浸地回道。
“然后我们一起通关,出来就在一起了,婚龄已有3年了。”
见他比着三根指头一副炫耀的模样,桑骆哑口无言。
不过,叶庭阳没想太多,他直言揭穿:“刘川柏,你没出邑系统,这一切都是假的,这里是红月酒庄为你建造的一个时空……如果你一直待在这,你很有可能会死。”
桑骆接着说:“柏哥,趁你还能有记忆,没有完全失败,赶快跟我们离开这个房间吧。”
刘川柏低垂着头,自桑骆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浓密的头发,和一边耳朵,却探知不到一点他的半丝情绪变化。
这人突然抬头,眼圈红了大半,“可桑骆,我不想走。”
他的情绪波动吓到了桑骆,以至于桑骆反应过来时,还是呆愣不解的模样:“什么?”
“这里有我的妻子,有我的孩子,有我的小店,有我的家……”
“除了记忆里早死的父母,我什么都不缺了。”刘川柏缺了二十来年的家和幸福,是邑系统给他的。
桑骆:“可是这全是假的。”
“假的?”刘川柏冷笑了下,“假的又怎么了?我真的出邑系统,恐怕活不过第二天。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执着那个真实的世界?”
“我从小就是孤儿,好不容易把自己拉扯大,摸爬滚打好几年才有了个小店……就因为我撞了那个喝醉酒的大官,我存款没了,小店被砸了,人也被送进了邑系统,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
“真实这么残酷,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待在幸福的虚假中呢?”
原本除了直言拆穿其他话题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庭阳,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表态,嗓音略显低沉:“这是你的选择?”
“是。”刘川柏重重颔首道,“不要再劝我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幸福的死,我不愿意出去面对那个苦逼的人生。”
叶庭阳点头:“好,我们尊重你的想法。”
他从凳子上起来,示意桑骆也起身,
桑骆一脸茫然地听话直起身,“可是,你一直困在假的事物里面,你迟早会后悔的……”
刘川柏不冷不淡地笑了,“后悔吗?不会的……真实是什么?虚假又怎么定义?对我来说,这是我的真实,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真实。”
曾经言行举止间都带着少年气的人在游戏外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染上了成熟男人的沉稳魅力。
他朝着桑骆招了招手,“桑骆,你过来……”
在桑骆靠近后,刘川柏用仅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在那人耳边说:“如果不希望叶庭阳以后不喜欢你,就别再骗他了。”
旅馆的那晚,陈大通并不是唯一偷看偷听的人,刘川柏在他惊愕跑开后,一头黑线地蹲在走廊尽头的阴暗角落,听着那个看起来年轻无害的桑骆对一个黑袍Npc发号施令。
他从那个时候就知道桑骆的身份。
桑骆不由得轻声问道:“你知道?可你为什么不像陈大通一样想方设法地揭穿我?”
“因为你比你想象的要善良得多。”
“桑骆,不管你是什么,只要你叫我一声‘柏哥’,你就是我兄弟,我愿意替我兄弟隐瞒,虽然你这骗子嘴上没一句真话……”
“但是桑骆,无论你想干什么,我都祝你早日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