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柳如是没想到的是,他是拒绝了,可那人像是看透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一般,继续垂头认真剥皮,而后葡萄被一个接着一个地送到了他嘴边。
直到他真的没有想吃的欲望了,微蹙着眉,摆手拒绝后,沈霁川才抽了两张纸巾,擦拭了双手。
他动作不急不缓,透露出那种刻入骨子里的教养和优雅大方。
柳如是却觉得这样的他太假了。
同时,他也对方才发生的一切深感疑惑,沈霁川身为一个总裁,尽心尽力帮他就算了,怎么给他一个不熟的晚辈剥果皮?
沈霁川顶着他一瞬不动的视线,抬手掩唇,清咳了一声,唤道:“柳如是。”
柳如是吐出了一个疑惑的气音,然后桌上的手机便响了两下,转移了他的注意。
只见他拿起手机,摁亮,看了一会儿,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
沈霁川:“怎么了?”
“怎么了?”柳如是反问了句,笑意略深,“怎么了沈总不是最清楚吗?”
他没说具体,但他知道沈霁川听得懂。
他就说宋思邈怎么这么久没来看自己,原来是昨晚就被人抓走了。然后软硬兼施地让宋思邈和自己分手。
“……你知道了。”
其实柳如是也不想多和宋思邈这个渣渣纠缠,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原身再惩罚一下这个踩着自己男友上位的人。
可是他的一切计划都被沈霁川这个突然插进来的人打乱了。
柳如是没说什么,只是神色有点难看,狭长的狐狸眼闪过一丝凛冽,他很不喜欢被人安排的滋味。
沈霁川见此,不着痕迹地攥紧了柳如是视野盲区的拳头。他缓了缓,才解释:“柳如是,宋思邈他利用你,昨晚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想毁了你……”
“那又怎样?”
柳如是心想,他自有他的法子教训宋思邈,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陌生人出手。
可这话落到沈霁川耳朵里便变成了另一种意思,他冷笑了一声,脸上已然没了那分温和:“他拿了我的钱,签了合同,是他要钱不要你。”
“你凭什么这么逼他?”
“逼?我没有逼他。”
柳如是此刻好似想到了什么,指尖轻触着自己那张极具争议的脸上,唇边勾着一个讥讽的弧度。他问:“你看上我了?因为我这张脸?”
“不……”
“嘭”——
柳栎可闯进了病房,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不顾家教、不懂礼节地开门。
她脸色惨白地进门,先是满脸戒备地看了沈霁川一眼,再将视线移到柳如是身上。那一刻,所有负面情绪尽转变成了担忧:“哥,我们出院吧。”
柳如是的目光在另外两人的脸上流转,他几乎可以肯定他们都有事瞒着他。
或许……是同一件事。
他挑了下眉,问:“发生什么了?”
“没事!”柳栎可当即回道。
可惜她的声音依旧压不过沈霁川的话,那西装革履的人启唇,那温柔优雅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字字珠玑:“你父亲把你送给我了。”
柳如是闻言,眯起的眼底透着压迫,他冷笑着出声:“什么意思?”
“宋思邈不想和我作对,所以,我给他一笔钱,他就同意和你分手,今天就离开了海市。”
“你父亲也一样。”
“柳如是,你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了……”
明明沈霁川唇边的微笑和气质都是温柔友善,可他的眸底却完全不同,那里面闪烁的是对床上那人的独占欲。
他一字一顿地提醒着柳如是:“你现在是我的。”
柳如是对此只觉得很是头疼,原身有个极品男友就算了,还给他留了个这么大的烂摊子。
他瞥了眼一旁闷不做声的柳栎可。
那女孩接受到他的视线,身形顿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声音有些无措地说:“哥……刚刚爸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带你回家,然后……”
柳如是情绪不明地笑道:“然后什么?”
“然后他说他要把你调教好,再打包到沈宅,送给沈总……”柳栎可没说后面的沈父威胁她的话,如果她不把人带回来,就派人打断她哥的腿再送过去。
柳如是听闻这话,笑了两声,那两声有着说不尽的嘲讽,或许还有少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怜悯。
难怪原身会去寻死。
从出生就被抛弃的孩子一直在奢求被爱、被珍视、被包容……
可原身身边这都是什么人啊?
一心算计他的男友,
恨不得榨干他所有价值的养父。
柳如是看向满脸紧张的柳栎可,为了讨好父亲、亲手送自己哥哥下地狱的妹妹。
他的视线游离到沈霁川身上,还有个不择手段得到他、把他当货物的小叔。
亏在原身的潜意识中,都对他们抱有期待,他们都是“柳如是”真心对待的人,也全是不断耗着“柳如是”生命力的人。
柳如是浅浅地叹了口气,一天了,没有一个人问他为什么吃这么多安眠药?
就在他含着冰冷笑意细想这些时,柳栎可小心又迅速地拔掉他手上的输液针,拉住他另一只手,急道:“哥,我们快出院!不然这些混蛋派人来我们就跑不了了!”
柳如是稍微怔了怔。
柳栎可:“哥,以后我不做大小姐了,我们走。”
柳如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她笑了笑。他露出了来到这后第一个真实而没有丝毫调侃的笑。
那一瞬,他眼里璀璨的光晕令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在场的两人皆为之一愣,时光似乎都为他的笑停留了一瞬。
见柳如是起身,沈霁川像是急了,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放话时语气眼神里全是势在必得:“你逃不掉的。”
柳如是只留了一个字:“滚。”
他甩开了沈霁川,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员服,毫无形象地离开了病房。
柳如是没注意到身后的沈霁川因为他甩开的力道,一边腿后的肌肉磕到了桌角,嘶了一声,然后缓缓低下身形。
沈霁川将脸埋进了手掌中。
好半晌,他才抬起头,那张本是儒雅随和的脸上此刻苍白一片,唯一泛红的是他的眼尾,那处周围染上了丝濡湿的痕迹。
没一会儿,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