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风走之前去了趟佟仁宫，跟柔妃好好说说话，又告了别。

    次日，天高气爽，秋风卷着树叶簌簌落下。

    城外的长亭处，如上次送别孜亚一般，来了许多人。

    大虎跟在何瑾年身后，背着沈怜专门给的药方和太医院给的药材。

    他在京城的心愿已经完成，也看到沈怜过得不错，在得知救他的人是南州为民请命的清官，并且还要回南州还百姓公道时，他便想要随着一起去。

    一是要报何瑾年喂饭之恩，二是想为南州百姓出一份力。

    大虎曾随着沈怜也学了些医理，虽不如沈怜，但也算有所小成，跟着他们去南州的路上也能照料何瑾年。

    卫逐染在问过沈怜和何瑾年意见后，便让大虎以随从的身份跟着何瑾年了。

    卫临风将雅诺在春日宴上送的琥珀挂在了脖子上，眼含不舍：“我会好好回来的，很快。”

    雅诺眼里也带着情意：“一路平安，我等你。”

    卫临风轻笑，转而叫了卫逐染借一步说话：“有人在借万春楼笼络大臣，我派人去探查了几次，也只知道背后之人常戴面具，腰间坠着玉牌，别人叫他，言先生。”

    “小染你在京城，虽说轻易不会与万春楼有来往，但是它背后之人神秘莫测，你要小心些才是。”

    卫逐染点头记下了：“三哥出门在外，也要万事小心。”

    从袖子里拿出个香囊为卫临风系在腰间，低声道：“这里面是昭昭放的止血药还有解毒丸，你随身带着，南州水深，小心提防。”

    “旁的药我已经交给长青了，上面分门别类记的有名字和功效。”

    沈怜将宫里能用的药丸，药粉都拿出来偷偷运上了晋王出行的车，还给了好几张常用的药方。

    那份止血药和解毒丸，随行的人人手一份，就是为了保命用的，还好沈怜在宫里无聊时做得多。

    叶翊尘则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上拿出来个纸鸢，他亲手做的：“你说上次那个被你搞坏了，这个给你。”

    卫逐染接过去抱在怀里，扔出去个小玩意。

    叶翊尘抬手接过去，定眼一看，原是个小香囊，与卫临风腰间的虽图案不同，但看针脚一看就出自同一人。

    他眉眼含笑，将香囊郑重系在腰间，白鹤亮翅，自由自在。

    “这香囊算不算是小染给我的定情信物？这可是你第一次送我。”

    卫逐染瞪他：“想得美，不过随手做得而已，里面是能保你狗命的药，父皇也只是说考虑考虑，要看你这次南州之行表现如何。”

    “那就是了，那我的纸鸢也算做定情信物了。”

    若是这么说的话，卫逐染就要再审视下手里的纸鸢了，小巧玲珑，蝴蝶展翅欲飞，做得要比上一个更加细致。

    但是做定情信物的话……

    卫逐染挑了挑眉，挑剔道：“虽是精美，可太小了，本宫勉强收下，等你回来再做个更好的，本宫就考虑考虑当做定情信物。”

    叶翊尘狭长的眼眸笑得眯起来，眼尾上挑泛红，眉目含情，此时笑意更盛，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

    秋风轻拂起他的发丝与眼前人的发尾交缠。

    少年郎嗓音清朗，声线上扬，对着面前人许诺：“好，等我回来，给你做个更大更好的。”

    卫逐染清浅的眸子宛若琉璃暖阳带着笑，轻声道：“嗯，我信你。”

    也等你。

    马车车轮缓缓转动启程，卫临风和叶翊尘骑着马离开，马蹄哒哒，飘扬的衣袂如同上下翻飞的落叶。

    雅诺和卫逐染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以为数月后自己也会站在这里迎接他们归来。

    当时只道是寻常。

    谁也没有料到，他们再也回不去这个寻常的秋日午后了，每个人都面目全非而又无可奈何地煎熬着度过即将而来的凛冬。

    困住他们一辈子的凛冬。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他们还毫无察觉，雅诺亲亲热热拉着卫逐染回京城，与她相约三日后去淮安侯府为谢青瑶添妆。

    远处，皇后将撩开一角的车帘放下，淡淡吩咐道：“走吧。”

    得知年少爱人还活着，却匆匆一见便要别离。

    那年春日的凤鸣湖畔，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和神采飞扬的大小姐相遇，命运相错交缠，却给了他们那样一个结局。

    如今，隔着数十载的岁月，隔着南州到京城的距离，隔着身份的桎梏，他们再次永别。

    便是不能厮守，但知他安好，便也足够了。

    长亭周围一下子清静下来，黑影从天而降，脸戴面具，腰悬玉牌，走到了刚刚卫逐染站定的位置。

    声音不大，但威势十足还带着丝丝诡异：“通知南州，让他们把该藏的东西藏好，还有这几个人，我不想再在京城看见他们。”

    空中只传来一声：“是。”便再无回音。

    “太子……”面具人——言先生负手而立，缓缓念道，“有些不中用啊，这卫氏的天下……该让出来了。”

    狰狞面具后的睫毛微颤，似乎还能感受到卫逐染的气息。

    小染，我能这样叫你吗？

    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也可以盛满情意地看着我吗？

    有朝一日，一定可以的。

    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我的皇后。

    这世间万般的荣华富贵，权势荣耀，合该你我二人共享。

    攥着素帕的手指收紧，鹰隼般的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暗光，如暗中锁定猎物，蠢蠢欲动的野兽。

    ——

    卫逐染早便吩咐人备下了要给谢青瑶添妆用的首饰头面。

    这还是她第一次去给闺中密友添妆，从前她没什么朋友，自然轮不到她去给人家添妆。

    这日她早早便起床梳洗，挽了漂亮的发髻，穿着司衣局新送来的衣裙，蜜色团蝶花枝月华裙衬得她灵动鲜活。

    出宫之后先去了晋王府。

    雅诺得了她的信，早也等着了，一如既往明烈张扬的红裙，只是换成了中原的制式，与她异域的面容也是相衬。

    两个人一同去了淮安侯府。

    她们两个的身份，自然到哪都是兴师动众的，所以前一日便去了帖子，以闺中密友的身份来拜访谢青瑶，让淮安侯府上下不用重礼远迎。

    所以到淮安侯府的时候，在下人的带领下直接去了谢青瑶的院子。

    “雅诺姐姐，染姐姐。”

    谢青瑶一袭青衣站在院中，姿态娉娉袅袅如夏日的莲，只是唇色有些苍白，脸上带着点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