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真边寒暄边纳闷,这江侍郎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下巴不抬了,眼睛不仰了,高冷不装了,也不吝啬话了,唠唠叨叨的,让人不习惯。
但是,也让人不讨厌。
“今日偶遇大师傅也算缘分,不如结伴同游?冷水湖水色斑斓,听说靠近山壁那边水是墨绿的。”
杨真真犹疑道:“也——可。”
想多歇会就那么难吗?
那边江侍郎好似看透了她的心声:“走到山壁还要小半个时辰,师傅可再休息一会。”
刚欲起身的杨真真又稳稳地坐下了。
这人不高傲的时候还是懂点事的。
江侍郎从小厮的背包里掏出一个水囊:“师傅没带水吧?喝这个,没人喝过。”
杨真真的脸刹地就红了,自己还真是大意,出门居然不带水,偏偏现在还真有点渴了。又觉得江侍郎那句“没人喝过”意有所指,禁不住一个白眼甩了过去。
然后立即又后悔了,老脸皮厚的,还怕撩拨嗦!真当自己是个二八少女,咋还越来越矫情?
忙换上一脸笑容,说声谢谢大人,接过江侍郎递过来的水囊。
水是温热的,喝下去全身都暖和起来。
杨真真脸上的百变神情,让江侍郎心中忐忑,无所适从的江侍郎只好也掏出一个水囊,讪讪地坐到了对面。
现在亭子里就是两人坐着,一人站着。杨真真对着小厮展颜一笑:“这个小哥,也坐着喝口水吧。”
谢谢大师傅!我的水已经到了你的手里。
小厮判断了下亭中形势,明白自己就是个比湖里鱼儿还要透明的透明人,遂主动提出去探探路,一转眼就消失在亭子外面。
“大人是京城人?”杨真真无话找话。
“在金锣县,京城东边过去一百余里,跟大同县正好是不同的方向。师傅上京已半月有余,听圣上说大同县正在修一条商业街,师傅胸怀韬略腹有良谋,大同的人怕离你不得!”
说完又想起刚才话里的胸啊腹的,怎么能和姑娘说这些?忙致歉道:“江某唐突了,江某的意思是大师傅运筹帷幄,又善经济之道。”
杨真真摆摆手,对江侍郎前面的话不以为意。
“我倒是不想商业街,股东们会尽心尽力的。只是桃花庵的三只猫儿让我牵挂一些。”
“可巧了,江某也很喜欢猫猫狗狗,金锣家里,就养了好几只猫。我娘说我只负责捡,她只负责养,家里快成猫舍了。”
褪下一本正经的江侍郎,皓齿星眸,亲切儒雅,笑起来一对酒窝时隐时现。
杨真真心里一动,怎么又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来不及多想,就听到江侍郎道:“几只猫天天都要打架,我娘说是在争宠。我娘爱它们的很,每次书信,总要用大半篇幅给我说猫猫们的事情。”
这话激起了杨真真的共鸣:“我原来那只猫,可认主了,自从觉罗寺水中救回母猫和小猫,就晓得吃醋了,整日把我霸占着,不许去摸那两个。”
古往今来,萌主们聚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
杨真真和江侍郎你来我往,炫起自家萌宠毫不相让,一个不再一口一个本官,一个不再一口一个贫尼,趣味相投得紧。
“哈,你那猫要是看到我,只怕会主动过来让我抱,江某一向就和猫猫带缘。我只要在路上走着,流浪猫都会主动跳到我靴子上往上攀爬让我抱。一行人,只有我才有这个待遇。这般信任,怎能辜负!”
“那得空你去大同县桃花庵试试,如果杨大妞让你抱,就送你好了。”
“杨大妞?”
“是啊。我俗家姓杨,它又正好是只母猫,就给它起名杨大妞。”
“好名字。江某家里的猫都没名字,我娘就根据它们毛色的不同,大黑小花麻咪来区分。”
“大人家猫要逮老鼠不?”
“不会,每日吃饱喝足,再无抓鼠之动力。”
“那不如杨大妞,我家大妞被我抱回庵里,偷偷摸摸抓了好几只老鼠了。”
“猫捉老鼠本是天性,杨大妞会吃老鼠吗?”
杨真真神秘地一笑:“在桃花庵,你懂吧?那是杀生。”又莞尔:“不过,每次抓到老鼠后杨大妞都会叼到外面山上,估计是给超度了。”
“哈哈哈,杨大妞真有趣,江某一定要抱抱它。”
这边杨真真跟江侍郎喜笑颜开,谈得火热,那边,桃花庵的杨大妞正在风中磨着凌乱的牙齿:杨真真,你高兴,你清高,你敢拿本猫做外交。
你个没良心的,看你回来我咋收拾你。
杨真真没来由打了个喷嚏。
遂站起身来:“走吧,大人,坐着还冷飕飕的,时辰不早了,我们去看看那墨绿色的湖水。”
两人相继出亭,沿湖而行,边走边聊,不时停下来看看湖边的鱼。
快到山壁的时候,杨真真终于想起为何先前有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江侍郎时隐时现的酒窝,和警察好像。
隔着两世,那警察,离她愈来愈远了。
心里又痛了一下,多么完美的男人,就那样没了,不过就一个驾轻就熟的追捕行动。
不过现在也扯平了,我也算是莫名其妙地没了。
杨真真失魂落魄地走着,看在江侍郎眼里,就是没有血色,没精打采,爱理不理。
“冷吧?”江侍郎鬼使神差地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到杨真真肩上。
“冷吧?”警察脱下外衣,帮她穿到身上,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几次,一次是洞穴穿越,一次是密室逃脱,一次是在山顶……
杨真真扭过头,怔怔地看着江侍郎,半天回不过神。
今夕何夕?
江侍郎体贴地一笑:“这边就是比那边冷多了,我们抓紧看看就往回走。”
那酒窝一闪一闪的,彻底把杨真真的泪水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