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解?我为什么要谅解?他廖明强奸未遂,逼得我不得不跳楼,我现在全身瘫痪,后半辈子都是这样了,这是实实在在犯了法的,我凭什么要谅解?我是不会同意签那个谅解书的!”
负霜躺在床上,泛红的眼眸中满是愤恨,死死地盯着床前的周春生两口子。
听见负霜说不同意,贾停只觉得火气一下子就涌到了脑门上,立刻就暴跳如雷了,不谅解可怎么行?
找的律师说了,要是非要告廖明强奸未遂也能成功,但三妹是自己跳下去的,想告对方强奸致被害人重伤这一点不一定能成功,也就是说廖明他最多赔个几十万,然后进去蹲几年。
可是廖厂长昨天来说了,如果愿意签谅解书,不让他侄子坐牢,廖家愿意赔一百万,他们夫妻俩又讲了讲价格,你来我往地拉扯了半天,最后廖厂长同意在给出谅解书的情况下给一百二十八万呢。
他们昨晚一夜没睡,连这钱该怎么花都规划好了,排在首位的就是给天赐在城里也买上一套房子。
三妹这病在医院里治着实在花钱,带回家也麻烦,全身瘫痪的人多腌臜呀,谁能愿意天天给她擦洗伺候的啊,大妹嫁人了,二妹得上班,三妹还在上学,丈夫和儿子肯定不能干这样伺候人的活,最后还不是得落在自己头上?
生养她一场,还没怎么享受到她的伺候呢,自己这个当妈的倒是得先伺候她,美得她!
等拿到赔偿,就把她扔出去,再不管她了。
贾停眼睛一横,扬起手就要打负霜,却被周春生拦下了。
他抱住贾停,一面安抚,一面偷瞄负霜的表情,见负霜红着眼睛,嘴唇紧紧抿着,态度也强硬得不得了,他计上心头,幽幽叹了口气,把贾停推到自己身后,蹙起眉毛,挤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三妹,不是爸妈不心疼你,实在是你这病是无底洞啊,你住在这的每一天都得花钱,咱家没钱了,可你的药哪一样不要钱?”
他轻轻摇摇头,做出愁眉苦脸的模样,继续开口:“你不谅解,他们就不给赔偿金,那廖家势强,昨天来放话了,讲你要是非让廖明坐牢,他们就一毛钱都不赔,我们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呀。”
说罢,苦着脸看着负霜,等待着负霜权衡利弊后能【懂事点】。
负霜偏不如他意,冷笑一声后嘲讽道:“爸爸,我真不知道该讲你什么好,也不知道是廖家太聪明骗了你,还是你觉得我太蠢想骗我。”
对于他的说法,负霜嗤之以鼻:“首先,阿姐嫁出去得来的钱盖完了房子最起码还有十万,我的赔偿款下来之前先借用一下不行吗?就算不行,这是大姐的彩礼钱,你们不许我用,我能理解,帮我是情分,不帮是本分,那我的钱呢?”
一应数据全存在脑子里,负霜此刻张口就来。
“我十八岁就进厂了,上了两年班,工资卡都在你们手里,你们讲厂子里管吃管住,每个月只给我三百块零花钱,连我生病都不愿意多给点医药费,那我剩下来的每月五千多块的工资呢?”
盯着周春生的眼睛,负霜一字一句道:“就按一个月五千算,节日费、加班费和奖金都不算在里面,我最起码也还有十二万,我的钱呢?
别想骗我,这才几天?我的医疗费花得是多,但是也不至于现在就花完了十二万,更不至于医生现在就非逼着继续交钱,什么支撑不下去了,骗鬼呢?”
负霜冷冽嘲弄的表情让周春生看得心惊,而这一条条的账目算得清楚明白,无从抵赖。
他张嘴正想描补些什么,就听见负霜直截了当到:“再说什么廖家一毛都不赔这种说法更是荒谬,廖明名下是有房子车子的,只要法院判了,他该赔多少就得赔多少,否则法院就可以强制执行,直接卖了他名下的财产赔给我,怎么可能廖家说不赔就不赔?法院是他家开的,所以都听他的不成?”
这一套一套的说得周春生夫妻俩目瞪口呆,周春生甚至还忍不住擦了擦额角冒出的虚汗。
三妹怎么突然这么不好糊弄了?说话也夹枪带棒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周负霜其实一直都没那么好糊弄,之所以他们每次都能用拙劣的理由糊弄住周负霜,是因为她愿意装傻,她愿意吃点亏受点委屈,目的也只是希望父母轻松一点,家里更和谐一些。
负霜的话有理有据,任是周春生夫妻俩想反驳,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于是被戳破了谎言的两人就有些恼羞成怒了。
贾停一把推开自己丈夫,手指差点就要戳到负霜脸上了,狰狞着脸喝骂道:“什么你的钱,你有什么钱?我们这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啊,你拿点工资孝敬我们难道不应该?丧尽天良的白眼狼,还想问我们要钱?没了,钱没了,全花完了,我没钱给你治!不签谅解书,你就等死吧!”
周春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贾停推个踉跄,他站稳身子后面上便浮了一抹怒气,但想到那笔数额巨大的赔偿金,他深呼吸几口,硬生生压下了怒火。
他心里念叨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没必要跟她计较】,然后上前两步抱住贾停,一边用力掐她的腰间肉,一边努力挤出一个和颜悦色的表情,冲负霜安抚一番。
“你妈他脑子不行,这不是她本意,你别生气,那廖明才是丧尽天良,你受苦了,你是苦主你说了算,你不愿意签谅解书就不签,都听你的,我这就带你妈回去……”
贾停感受到腰间的疼痛,挣扎着扭动身体,又听见周春生的话,她挣扎的幅度更大了,嘴上还不满地叫嚷着:“天赐他爸——”
周春生并不高大,甚至还有些干瘦,反而是面容苍老的贾停由于本身的骨量和多次生育的进补,颇有些膀大腰圆的意味,但男性的力量不全是体现在身量上的,故而两个人着实是抱在一块扭动了好半天。
负霜只觉得这一幕辣眼睛得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将脸扭到另一边去了。
“干嘛呢干嘛呢,医院里面呢,注意点!”
有护士来敲门警告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
周春生抬起头回了一句,接着趁贾停没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拽着她就走。
见他们走了,负霜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