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霜沉默片刻后还是开腔了,只是声音艰涩了些。
“乔二公子是英烈之后,能帮到他也是我的荣幸,我本是应该不求回报地救他,但我不得不承认,此番为乔二公子看诊,的确不是别无所求。”
说罢,负霜抬眸,直视面前饱经风霜的老人,面上无悲无喜,并不为自己挟恩图报的行为所愧疚,反而坚定无比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此事迫在眉睫,非我一人私事儿,若不走走您这捷径,我怕我多费去的那些时间里会有更多无辜者丧命。”
乔老爷子锐利的视线投来,郑重地审视着负霜。
负霜继续道:“您老直接,那我就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与牛栋梁有些私人恩怨,然后在调查他的时候……
冯小冬已经拿到了一些他偷偷收集的赤帮的证据,我想,您可以用这些证据打赤帮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拿下他们,相信审讯出来的内容里一定包括牛栋梁的某些犯罪事实。”
牛栋梁早就在为踹掉赤帮而做准备了,虽然负霜早有猜测,可还是被冯小冬悄悄找到的证据而诧异。
这些证据不那么完备,但显然非一日之功,甚至已经足够定某些赤帮成员的罪了,直接拘捕审讯更是绰绰有余。
原小说中他早就掌握了证据,却硬是等着杜有德能独当一面了才发作。
他发作时也是直接派武警行动,猝然的偷袭之下,赤帮的很多成员直接就死在了那一晚的激战中,根本没机会接受审讯,更不用说交代出牛栋梁所犯下的罪行。
能屈能伸、杀伐果决,又具备十足的耐心和毅力,牛栋梁确实有做枭雄的心性。
乔老爷子越听脸色越肃穆,负霜知道对方会尽力促进这个案子的开展。
出了门,冯小冬立刻凑上来询问事情的进展,现在拿到证据了,她也不必再躲着张惠和牛栋梁了。
“怎么样,乔爷爷怎么说,能行动吗?”
负霜回忆起老人歉疚的表情,点了点头。
曾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老一辈们其实很难接受负霜要靠救他孙子的命来换取一个公平正义这件事儿。
负霜有一手好医术,能救了冯小冬的病和乔二的命,并能以此请求乔家帮助她制止官匪勾结,为无辜者讨回公道。
可这偌大的华国有数亿民众,而负霜只有一个。
这昭示着仍然有大批受苦受难被剥削的普通民众求告无门,只能在他们这些拥有权力的人所不知道的地方含冤受辱,甚至连基本的人身安全都没法保证。
冯小冬见负霜点头,愉悦挂上了眉梢,随即瞥见一边外强中干、老是装作不经意地偷偷瞄着这边的张惠,勾起的嘴角又压下去了些。
冯小冬又凑近了些,旋即压低声音,面上带着些许当面说人坏话的气弱之感,着急问道:“那——那位的事儿你说了吗?”
负霜讶异地一抬眉,理所当然道:“当然没有了!”
冯小冬一下子就急了,猛地抓住负霜的衣袖,焦灼道:“你怎么能不说呢,这多危险啊,他们关系这么近,居心不良的人就在身边虎视眈眈着,可别出什么问题啊。”
负霜无奈一耸肩,并不怕张惠听到些什么,直接解释道:“没有证据啊傻孩子,关于她的证据咱们是一点都没有,莫名其妙的你就要人家相信你说的话,怎么可能呢,疏不间亲啊。”
说是这么说,但负霜也并不是毫无防备,她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于病患乔二的重视,要求乔家不要让乔二身边出现除医护人员以外的人,哪怕是乔二亲老婆、亲妈也不行。
乔家唯一能受到张惠伤害的也就只有乔二和他们的孩子乔乐了,张惠不会对乔乐动手的,而凭借乔家其他人的段位,张惠害不了他们的。
乔二的情况确实有点奇怪,他的体弱确实还是打小儿就有的,确实是个病秧子体质,但是不至于让他三十岁都活不到。
乔家这种生活条件也不至于不能精心养着乔二,没道理三个月前的那次发病那般凶险。
但再怎么猜测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还是那句话,没证据,张惠好歹是乔二唯一孩子的亲妈,乔家不会轻易怀疑她的。
负霜与冯小冬嘀嘀咕咕的场景着实看得张惠心惊胆战。
她一开始还没察觉出不对劲,毕竟乔二那随时可能狗带的样子不是作伪,那么多医生都束手无策,她并不相信负霜能救活她。
可后面跟牛栋梁那么随口一提,牛栋梁立刻警觉了,当即便要求她时时刻刻关注着乔家人和所谓的赤脚医生的动态。
看他这么警惕,整得她也有点慌了,但想起那些医生的诊断,她又觉得自己是在杞人忧天。
乔二醒不过来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奇迹?
乔家人没什么变化,除了神经病似的想往医院跑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敢去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她观察得无聊极了。
但今天不一样了,冯小冬居然出现在乔家。
冯小冬这女人居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乔家,还一副神志清醒的模样。
这可了不得,她见过冯小冬的,也曾经仗着冯小冬脑子不清楚,而在她面前跟牛栋梁暧昧来着。
她摸不准冯小冬知道多少,于是便一直悬着心,生怕其记起什么蛛丝马迹。
一直等到冯小冬离开,乔家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许冯小冬并不知道呢?
她在自欺欺人中看见负霜跟乔家告辞了,然后负霜还不识好歹地谢绝了乔家要送她回家的好意,独自离开了。
临近住所,负霜被一道不是很让人意外的身影拦住了。
负霜左右看看,发现又是个巷子。
京市的各种小巷子确实多,所以只是大环境的原因,才不是她跟小巷子犯冲,她理所当然地这般想着。
来人面上和善至极,与上一次二人相见时的猪头三的模样大相径庭。
“弟妹,你来京市怎么也不跟我讲,我也好给你们接风啊。”
负霜冷冷一笑,毫不客气道:“谁是你弟妹,我可不认识你这牛马。”
牛栋梁脸上一僵,接着忽略掉负霜不客气的回嘴,兀自笑容扩大,颇有些危险的意味。
“看来弟妹还在生我的气,来了京市也不通知我,唉,我愿意补偿的,只求弟妹能消气,气归气,可不能一气之下做些什么损人不利己的冲动事儿……”
负霜不耐烦看他装模作样,腹诽道政客就是麻烦,好像永远不会打直球,八百个心眼子使得灵活极了,每句话都含心眼子量极高。
她扬起下巴,直接道:“你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讲了,别在我面前呜呜渣渣的,试探来试探去的麻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