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锦如在无数民众的见证下,登上并驾驶了那架她神往已久的机甲,不过是简单的抬抬胳膊动动腿,却让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看得热泪盈眶。
当她大汗淋漓地从机甲舱内出来,围观的人们爆发出了响彻天地的欢呼声,同样的,隔着屏幕看到这一幕的人也是如此的欢欣鼓舞。
不仅是女性,也有少部分由女性生养孕育并教育得很好的男性在为这一幕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而数量极大的另一个团体,则是面目狰狞地盯着光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像是想要将光屏那边的人烧出个窟窿来。
这样的团体中也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被驯化的女人。
试验成功后,负霜加班加点地制造组装基因优化机,同时一次又一次地见证那些熟悉的人的蜕变。
已经做出来的那台机子若是会说话,怕是会对着女人们破口大骂。
资本家都没有这么狠,一刻也不让机歇歇啊!
真正的基因优化机做出来后,光脑所能覆盖之处都物议沸腾,联邦中对此的反应不亚于现代世界中政府遇上山崩海啸或是敌国突袭之类的天灾人祸。
联邦政府极力否认此事,不停地告诉民众那是假的,同时也派人在各处危言耸听,污蔑负霜的基因优化机会有严重的后遗症云云。
银白基地对此作出回应:开直播。
这一次直播的主角是一群孩童,男孩女孩们乖巧可爱,认认真真地坐在排列好的小板凳上等待,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到负霜专门给他们改造的更温和的基因优化机中。
活泼的娃娃们的背后,是那架银白色的机甲,银白色机甲一如初次见到的那般笨拙,观众们能看见它一点一点地动作。
先是抬抬胳膊,然后动动腿,再然后扭扭腰……
直到直播日常化的很多天之后,观众们本想乐此不疲地观看傻大白摔跤,却意外地看到他们亲切地称之为傻大白的银白色机甲成功地奔跑起来。
它就像是一匹银色的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矫健又飒爽。
在此期间,负霜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好消息,也毫不客气地将银白基地的成就直播给联邦的民众看,让他们看到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与和平。
说实话,负霜这样做,联邦政府着实是吊着一颗心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虽然银白基地的发展蒸蒸日上,他们看着敌人发展得越来越好也很焦虑,但是目前看起来银白基地的那帮女人确实是庸懦无为,胸无大志的样子。
许多人情不自禁地在心中讥讽银白基地:女人就是成不了大事,唯唯诺诺、小家子气,整日里只知道躲在角落里做些口舌之争,不敢真刀真枪地与联邦对上。
有这样的机器,有这样的人数规模,又有这样的群众基础,若是换他们男人在负霜这个位置上,怕是早就磨刀霍霍向联邦了。
他们才不会像负霜那样,龟缩不知道哪个简陋的星球,整日里就知道带孩子玩,或是做点小研究,唯一的执着便是跟联邦政府打嘴炮。
说实话,现在谁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只要长眼睛了,就都能看得出联邦政府的理亏心虚,可那又怎样?谁能奈何得了这群掌权的男人?
联邦政府的根基深厚,绝不是一个小小的银白基地就能撼动的,更不是银白基地所挑起的民众的一些负面情绪就能影响到的。
联邦政府有数以万计的高等级机甲军队,有高精尖的强伤害性武器,政权稳固,他们完全不用担心。
然而,当一个联邦政府官员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吩咐他温柔贤淑又乖顺的妻子为他按摩的时候,过于自负的他没能看见女人麻木了的温柔面具下藏着怎样的蚀骨恨意。
负霜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摧毁联邦,而是让女孩们觉醒过来,然后为自己争取应得的利益。
联邦距离曾经的蓝星时代太久远了,离曾经的文明古国华夏也太遥远了,以至于他们彻彻底底地忘记了老祖宗的教诲。
《国语?周语上》有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仗着自己的统治稳固就肆意妄为,被戳穿卑鄙行径后不加以改正,一味地包庇罪人,最后更是阻止人民进行批评,这绝不是一个政权组织的长久之道。
被压迫的人们看不到希望,便会另寻出路,被压迫的女人们会更信任女性建立的组织——银白基地。
现在的局势还不曾到几百年后的性别比例悬殊的程度,也就意味着当下的联邦里女人的数量仍然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这些不被男人看在眼里的女人,是谁的母亲、谁的妻子、谁的姐妹、谁的女儿?
银白基地直播的那段时间里,九真游走在星网上,接受了不计其数的意向与志愿,接收了庞大的不一定为人所知的信息量,甚至还与一些如今式微的女性官员成功接头了。
一场政变在悄无声息的酝酿着。
速度惊人的宇宙飞船驶向联邦各个核心星球,银白色的战舰互相配合,轰炸掉核心星球上的的军事基地,核心星球与边远星球的军队的联系被暴力切断。
当各色的机甲踏过联邦政府大厅,当女人们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被轰成废墟,当她们站起来反抗,不被束缚,勇敢地去争去抢的时候,自由的曙光才真正踏足联邦的土地。
负隅顽抗的人被就地斩杀,有眼色劲又跪得快的人被禁锢住成为战俘……
负霜走过一片片血泊,路过一群群正殊死拼杀的人,乘着月色,站定在一个面容稍显苍老、脊背却直得像松柏一般的女人面前。
“吕部长,久违了。”
吕胜身着正装,对着负霜微微颔首,再抬起头时,二人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然后按照她们早已说好的那样,朝着一座白色的高大建筑走去。
九真操控着银色的机器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负霜身后,吕胜挑眉看了九真一眼,语气淡淡道:“这就是你的人工智能?”
说完,不等负霜作答,她的眼眸中迅速划过一抹怀念的怅色,轻轻叹道:“我与她有很多分歧,但唯独在人工智能这一块上有相同的观点,人工智能啊,潘多拉的魔盒……”
负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有感而发地感慨了一句:“看来任何时候都不缺有远见的人。”
蔡锦如她们已经磨砺得很是出彩了,同之前的她们已经是天壤之别。
但总有一些事情是命运给予的特别关照,比如说天赋。
她们还是没办法跟吕胜这样的天生的政治家相比,这种敏锐的洞察力与嗅觉要么是天生就有,要么就只能靠很长很长时间的经验来锻炼出来。
负霜的感慨被微风送到吕胜耳边,她反倒惊讶了:“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
负霜想了想,给了她三个理由:“首先,九真是我的伙伴,我信任他;其次,情况紧急,我需要他;最后,我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他会跟我一起离开。”
九真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得一直跟着负霜呢!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吕胜熟门熟路地带领负霜穿过一众安保措施,刷过一道道关卡,径直走到地下三层的一间病房内。
看到熟悉的面庞,吕胜百感交集,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颤抖。
“瞧瞧,她倒是睡得舒服,一点也不管外面人的死活。”
透明的休眠舱内沉睡着一个女人,她就那样睡在有点泛黄的液体中,面容安详,许多根细管与她的肢体相连接,看起来颇有几分怪诞的意味。
负霜仍在打量着这个开国元帅,吕胜却催促了起来。
“沐燮看得严密,我没办法接近她,我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所以收集到密码和口令、密钥之后并没有试过。
虽然演练过无数回,但那毕竟是演练,这边的一切反应都是未知的,我们根本不能预测唤醒战愿后,这里会有什么变故,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快点。”
负霜点点头,往旁边让开了位置,九真默默上前,举起机械臂对准休眠舱,紧接着机械臂“咔”的一声变形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装置。
一阵令人牙酸的滋哇声之后,休眠舱中的液体被释放出来,负霜紧接着上前,兀自将一枚丹药塞到战愿的嘴里,然后按压她的穴位,让她去吞咽下去。
脑域受损,那不就是修真界中的神识有损?完全没在怕的嘛。
负霜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帮她顺气的模样,一边暗暗地引导须微珠中的灵气,助她尽快吸收药力。
等待了一会儿,战愿眼珠颤动两下,随后便慢慢地抖了抖了睫羽,睁开了眼睛。
负霜从善如流地退开,不再扶着她。
她一直泡着的是一种特殊的药水,能帮助无意识的人维持生理机能,因此,她甫一转醒,便能自如地活动说话。
只见她迷茫的目光晃悠了几圈,最后停在后面的吕胜脸上。
她看着面前的吕胜蓦地瞪大了双眼,然后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一开嗓,便是粗嘎的音色和特殊的语气音调。
“豁!森妹儿,你啷个变丑喽?”
一瞬间,负霜觉得自己的脑瓜嗡嗡的,乖乖,这是哪儿来的川妹子?
战愿完全忽视了负霜和九真,一把将休眠舱的另一半舱门掰断,并随手扔掉。
留出足够的大小之后,她猛地跃出来,直到此时,负霜才发现战愿的个子很高,甚至能比普通的联邦男人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她刚站稳,便狂放不羁地甩了甩飒气的短发,将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液体甩掉,然后眉毛一皱,砸吧砸吧嘴。
光是砸吧嘴还不过瘾,她似乎是觉得不舒服,弯着腰就对着地上连呸了好几声,然后一边毫不顾忌形象地跺脚,一边对着吕胜质问。
“你给老子吃了啷个东西安?苦滴很!”
另一边的吕胜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出气声变得越来越大,瞪着战愿的眼睛也越来越红,直到最后,恨恨地一跺脚,冲上去抱住湿哒哒的战愿。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个莽货,谁叫你上去的,我那么骂你你都不听,我要被你气死了,战大傻,我恨不得锤死你……”
吕胜忿忿叱骂的同时,还将环住战愿的两只手蜷成拳,用力捶打战愿的背。
这对在外人眼中是宿敌,是政敌,是对手的两个女人,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跟外界传言的敌对的关系相差甚远。
看到这二人,负霜不由地想起另一对被外界误解的诚挚友谊。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出自唐昭容上官氏墓志)
被误解为敌对关系上千年的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其实是相互扶持的至交好友。
被外界称为水火不容的政敌的战愿与吕胜,其实也仅仅是公务上的政见不合。
除开公事上的问题,其余时候,她们则是哪怕自己身陷泥淖,也要偷偷想办法救出对方,为此甚至努力了几十年也绝不放弃的朋友。
战愿被抱得紧紧的,她又因为怕自己笨手笨脚弄伤了吕胜而不敢挣扎,便只能任由吕胜哭着掐她的背上的肉。
她哭丧着脸嘟囔道:“你啷个了嘛?姓沙的欺负你了噻?莫哭莫哭,我去捶他,我去捶他好了嘛,你莫掐了噻!”
九真好奇地盯着战愿看,直到吕胜情绪缓和一点了,终于松开了战愿。
就在此时,九真觑着空儿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然后举起右拳对准战愿,右拳模仿成一个话筒一般杵在那儿,然后对着当事人异常兴奋地进行了采访。
“您好,战愿元帅,请问您对于联邦传言的您与沐燮情投意合、早就私定终身了的传言是怎么看的?
请问您又是如何看待沐燮元帅为了您守身如玉,甚至在您出意外后放话说终身不娶的呢?”
问题来得太突然,战愿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问题的内容,而是在短暂的懵逼后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下智能程度明显远超常规机器人的九真。
几分钟后她倏地扭头,冲着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吕胜不满地嚷道:“你啷个回事撒?人工智能不能搞,咱不是早就定了嘛,你这些天到底在做爪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