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侧的冯嬷嬷一把捂住嘴巴,嚷嚷道:
“哎呦,我的主子娘娘唉,您怎么这时候又发癔症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附近取来一个木桶塞进恬嫔怀中,故意大声道:
“您瞧,小皇子不就在您怀里抱着吗?”
恬嫔心底急得不行,但余光瞥见素秋已经冲进东次间,面色一缓,顺势抱着木桶摇晃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道:
“哦哦哦,皇儿不哭啊,母妃在这儿呢。”
刚刚过来看热闹的其余宫妃们这会儿聚在附近,眼见恬嫔这副疯傻模样,无不嘴角勾起,幸灾乐祸道:
“瞧她那傻样,平日里还一副不爱搭理人的高傲劲儿,原来私底下竟然这模样。”
“唉,国公府出身又如何,还不是和那些人一样,时间长了照样会疯。”
……
这些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嘴里说个不停,倒是没人敢凑近一步,就怕对方发起疯来打人。
站在众姐妹身后的成贵人却是微微拧眉,目光有些奇怪的看向前方的一主一仆。
她的屋子离恬嫔最近,虽说大家平日里几乎不会走动,但也没发现对方有这毛病。
而且恬嫔刚刚是朝屋里喊“皇儿”。
难道……
思及于此,成贵人原本还准备离开的动作一顿,倒是没同其他人那般转身离开,只站在梅树底下静静看着。
另一边,东次间内。
素秋浑身湿淋淋的像一只落汤鸡般,从外边闯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婴儿,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她急忙从角落拖出一个木箱子,打开后,往孩子嘴里塞了块帕子堵住,这才将人放进木箱中。
“劈啪——”
火焰已经开始蔓延到东次间,如一条火龙,张牙舞爪,素秋只来得及胡乱从柜子里抓出一把首饰珠宝,连带几件衣裳虚盖在孩子身上遮掩好,合上木箱,抬起护在身前,便拔腿就往外面冲。
床底的黑猫见人离开,正要从窗户跳出去,看到敞开的柜子,眼珠子一转,身上漫出一阵白光,如同一颗明亮的星星,直接将屋内值钱的东西收拢到空间内。
嗯,它上个世界刚凑齐一块碎片,本体内总算能开辟出一块约莫两立方米的空间。
屋里这些东西它要不收走,也是被烧掉的份,倒还不如送给它拿去做善事。
院中空地上,
恬嫔急得直跺脚,面上还得抱着木桶傻笑,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下连脸上的表情都快控制不住了。
就当她准备扔掉怀里的木桶时,总算看到素秋抱着一个小木箱从里头冲出来。
“素秋!”
恬嫔面露喜色,当下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一把扔掉怀里的木桶,上前将木箱子紧紧搂进怀中。
“素秋能冒着生命危险去屋里抢回来,想必箱子里有什么贵重物品,徐姐姐,可要打开检查一下?”成贵人满脸关切的上前询问。
恬嫔笑容微滞,本就急躁的性子这会儿是半点也不想再遮掩,白眼一翻,直接指着对方鼻子骂道: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做什么还用得着同你商量,赶紧给本嫔滚远点,再装模作样凑过来,就别怪本嫔对你不客气。”
成贵人被说的面红耳赤,张了张口,到底是忍住气,甩袖离开。
一旁的冯嬷嬷无奈扶额,见周围宫女太监目光若有似无的往这边瞧,与素秋对视一眼,见她微微点头,干脆一把掀开木箱子,露出里头的衣服首饰,欣喜道:
“娘娘,您瞧,这些值钱的东西都还在呢,奴婢给你放对面屋里守着,这会儿离天亮还早呢,您且先去歇着吧?”
说话间,冯嬷嬷便利索的合上木箱子,重新将它抱进怀中找了个附近空置的屋子放好。
恬嫔只是性子直了些,倒也不是太傻,当下就抬手打了个哈欠,顺势领着素秋跟着进入屋里。
西偏殿的火势并不大,又因着宫人们扑灭及时,只殿内还烟熏的呛人,总管冷宫的郑大太监听到宫人们的汇报,面上闪过一抹狐疑之色,又将心思压下,只交代人收拾残局后,独自往乾清宫方向而去。
……
“娘娘,外头的人都走了。”
素秋见院中静悄悄的,人影全无,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快速从窗户边转身回来。
恬嫔原本还侧躺在床上,听到这话,一把扯开身上的被子,起身拎着裙摆就往屏风后头跑。
口中急切道:“嬷嬷,我皇儿身体没事吧?刚刚可有被烟呛着?”
冯嬷嬷此刻正坐在小马扎上,怀里的婴孩被她用棉被裹着,小嘴微微张着,一点点吞咽着喂到嘴边的温水。
恬嫔看孩子这般乖巧的模样,一颗心都快化了,当下一把将孩子抱进怀中,贴着对方的脸蛋,不住亲香着。
倒是一旁的冯嬷嬷愁道:
“娘娘,今夜的一把火将咱们大部分物件烧了个精光,眼下连给小皇子果腹的小米也没了。”
素秋也接话道:“这个月的炭火也烧没了,如今天气越发的冷,可苦了咱们小皇子。”
恬嫔听到素秋的声音,原本被儿子牵住的心,这下倒是回过神来。
她紧张的盯着素秋上下察看,面上关切道:“好秋儿,刚刚多亏了你冒险将皇儿救出来,你放心,等将来皇儿长大些,我就告诉他,定让他好好报答你的恩情。”
说罢,恬嫔见素秋额角和手腕都有被火燎过的痕迹,心下着急,赶紧命冯嬷嬷拿出方才郑太监送来的药膏,细心为她涂上。
素秋本就是国公府的家生子,自幼同恬嫔一处长大,忠心程度自不用说,这会儿见恬嫔眼泪汪汪的模样,哪还顾得上自己,赶紧安慰道:
“娘娘,奴婢没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小皇子的事情。”
在她们三人的“记忆”中,自恬嫔被打入冷宫发现自己真有孕后,也曾向外面袒露过这事,但因着她撒谎在前,自然没人相信。
彼时,又听到赵嫔刚生下不久的小公主莫名殇了,吓得主仆三人赶紧住了嘴,生怕腹中胎儿也不明不白被人害掉。
恬嫔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忧心忡忡道:
“自圣上登基以来,后宫二十年间,也曾有人诞下龙子,可偏就没一个活的长久,我儿好不容易熬到五个月,总得等他再大些时候,再把消息透露出去才稳当。”
她们可不知道一切只因皇帝的种不好,自然以为是后宫倾轧厉害,这会儿个个担心受怕的,围在一起长吁短叹,活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
半晌,冯嬷嬷提议道:“娘娘,不如我们向国公爷求助?他素来最是疼爱您,哪怕先前再生您的气,这么久也该气消了。”
其实国公爷也就嘴上骂的厉害,若非有他首肯,府上谁敢不时的接济她家娘娘?
更何况,在这缺衣少食的冷宫中,如果不是有国公府在后面罩着,她们哪能过得这般轻松。
恬嫔思索再三,也没其他办法,直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求助信塞给素秋。
她嘱咐道:“明日一早,你亲自将信交给送饭的小李子。”
此人与徐家有些牵扯,是国公府特意安排到冷宫看护恬嫔的,平日里她需要什么也是让这人带进来。
至于那总管冯太监也好打发,只要银子到位,他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次日清晨。
理国公府上便收到来自宫中的密信,震得所有主子连饭都没吃,直接齐聚书房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