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昏沉中,绍临深感觉身处在一条无尽的隧道内,周遭光怪陆离的黑斑不时跳动,旋转着,自己则如鸡子般被裹挟前进。
恍惚间,“隧道”旁竟莫名生出一股吸力,直将他卷进一道白光中。
“不好,深哥,这个世界有些古怪,你可能又要倒霉了。”
盘古幡的声音尤在耳边,还不待绍临深反应,一睁开眼,人就已经站在一古色古香的庭院中。
他对面是个留着八字须,容长脸,穿着一身墨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此人微微弓着身子,面上挂着假笑,瞧见绍临深在看自己,当即右手一抬,状似恭敬,实则眼中具是轻慢之色,道:
“三少爷,请吧,侯爷还在正厅等着您呢。”
绍临深神色微愣,这会儿他还没接受到原身的记忆,压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无奈,他只能拧眉弯腰,手捂腹部,假装内急需要先去小解。
“本公子腹痛难忍,尔等先稍等片刻,待我去解个手再走不迟。”
说罢,正要转身走人,没想到眼前这老家伙油盐不进,板着张死人脸非要绍临深先去正厅再说。
“三少爷莫要为难老奴,您有什么事情且先忍耐一二,侯爷这会儿可是等着您去回话呢,若耽搁了侯爷的大事,大家都得吃挂落。”
中年男子不咸不淡的怼了一句,还冲身旁的两名小厮使了个眼色,就打算将绍临深捆住带走。
“放肆!”
绍临深甩袖震开左右下人,看着面前几人毫无恭敬的模样,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原身现下的处境可不好过。
当下,他虎着脸喝骂道:
“尔等既知我是三少爷,竟还敢以下犯上,难道是想爬到主家头上作威作福不成?”
“我倒不知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连主人家解个手的不行,既如此,本少爷索性就在此地解决便是。”
说罢,绍临深干脆利落的撩起衣袍下摆,解腰带,手搭在裤头边上,作势当场就要露niao排水的模样。
以中年男子为首的几名下人见状,俱是神色一变,许是没料到绍临深这般豁的出去,也是吓得赶紧告饶退开。
绍临深冷哼出声,脑中呼唤盘古幡赶紧带路。
‘深哥,这院子就是你的住所,朝右转,离你最近的厢房内就有恭桶,我待会儿就给你传送剧情和记忆。’
盘古幡的声音适时响起,还贴心的弄了个箭头标识浮在半空。
绍临深眉眼微垂,面上淡定自若的抬脚就要离开原地,没成想脚下一滑,膝盖直接磕在台阶上,发出一声闷响,痛感瞬间直蹿天灵盖,让他险些掉下泪来。
“少爷,小心啊!”
原本站在绍临深后头默默跟着的一圆脸青衣小厮见状,叫嚷出声,忙不迭赶紧上前扶人。
结果人还没扶起来,挂在廊上鸟笼里一只翠鸟被动静吓着,居然扑闪着翅膀排出一坨鸟屎。
还正巧砸中绍临深额角,要不是他闪得快,这会儿都落到嘴上了。
那小厮似是原身的随从,看到自家主子这模样,也是吓得不轻,赶紧掏出帕子伸手擦掉秽物。
结果却越擦越脏,反倒是让一旁围观的中年管事等人看了出笑话。
“别擦了。”
绍临深眼角微抽,也是被自己的倒霉程度郁闷不已。
这惨状,真是该死的令人熟悉啊!
可惜现在不是同盘古幡说话的好时机,他只能强忍着回屋再说,于是干脆推开下人,自个儿进了厢房内,结果关上门时,又被夹到手指。
等他好不容易坐到恭桶上,准备查看这一世的世界线时,身上又多出了好几处小伤。
*
根据脑中的记忆,绍临深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乐安侯府的一名庶子,平日里游手好闲,身无功名,最喜收藏古玩字画,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虽说原身既非嫡亦非长,可背靠侯府,加上外家是不差钱的商户人家,一辈子倒也能过得潇洒自在。
偏偏他那位侯爷爹,屁本事没有,野心倒是很大,居然参与进皇室的夺嫡之争中,还好死不死被当成马前卒给抄家流放了。
这也就罢了,谁让他爹作孽,身为儿子可不得遭殃么。
不过好在他外家给力,流放前给了不少资助,再加上原身那天生的好运以及一些奇遇,基本上是没受什么罪。
可坏就坏在流放前夕,他大嫂被人穿了。
那穿越女虽然标榜自己是新时代女性,可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嫡庶神教信徒,不仅仇视府中所有妾室和庶出子女,还暗搓搓的设计陷害众人。
末了,还端着张无辜的脸,表示自己没想伤害别人,一切都只是想好好生存下去罢了。
全然不觉得自己是在鸠占鹊巢,剥夺了别人的人生。
还反过来倒谴责身体的主人不懂得惜福,这种神仙日子不要,还整天伤春悲秋,一副清高做作的模样。
至于身为枕边人的丈夫,哪怕察觉到异样,却依旧能说出“现在的夫人比以前的好”、“希望夫人永远不要变回以前的样子”这种话。
而这个世界的“绍临深”,也成了一个“送宝童子”般存在的大冤种。
不仅人生被毁得一塌糊涂,还成了衬托穿越女幸福人生的反面对照组。
比如,侯府因为参与皇家夺嫡之争落马,被判抄家流放。
穿越女对他的世子大哥不离不弃,原身妻子却是当场闹和离,宁愿抛夫弃女也得离开。
又比如,流放途中他两个女儿一死一傻,对方却能将两个儿子保护的健健康康、白白胖胖。
又又比如,边疆苦寒,他们一行人被流放被贬成为军户,如无意外,一辈子也是在那种地方苦熬到死。
可人家夫妻同心,就是有“本事”从最底下的兵卒开始,一步步高升成了一名将领,最后凭借军功,荣归故里。
反倒是原身辛辛苦苦十几年,临死依旧是个大头兵……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他那位好“大嫂”手里有个随身空间。
可恨的是,这个空间还是对方从原身手里抢去的,却一次也没对原身施以援手,就这么冷眼看着原身妻离子散,一生凄苦。
“深哥,今天闹的这一出,就是那女人从你手里夺得玉佩的开始,你可不能再中招了。”
盘古幡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将绍临深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果真掏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翠绿色祥云玉佩。
这玉佩是今早原身从珍宝阁淘到的,当时还花了整整一千两银子,结果东西还没捂热,倒成了诬陷原身偷到家里银钱的赃物。
原身因此平白被打了一顿不说,还落得个偷窃东西的罪名,哪怕事后查明不是他干的。
而他那位“好大嫂”也不过是愧疚了一刻钟,还被身边“心直口快”的丫鬟安慰:
“若不是三爷举止猥琐,说话温吞,一副心虚的样子,咱们也不会误会他是偷窃银子的凶手。”
只这么一句话,人家便开开心心把事情抛到脑后,连带着先前同侯爷告密说是原身偷东西的丫鬟,也只被罚了半个月的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