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起到的时候,柳意还在吃橘子。
不同的是,她现在改成了慢条斯理的吃,很有耐心的一边看着下方船只上的运货现场,一边剥去橘子上的白色脉络。
程起到了之后,并没有拜自己曾为四品官的架子,而是老老实实的恭敬拜见。
毕竟他首先就不是一个多么张狂的性子,一个早就致仕的老官,如今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其次,他刚参观完大船,那上面的箭楼和箭塔,还印象深刻呢。
“程起见过州牧大人。”
“请起。”柳意坐在椅子上的动作并没有变,但语气还是很温和客气。
“程大人说要与我讲一些幽州的事,不知是何事?”
程起犹豫了一下,应当是在思索,到底是说实话,还是说三分之一的实话。
她并没有继续说些客气话,也没有绕来绕去,而是开门见山。
“直接说吧,幽州出了什么事?”
程起脸色懵了好几秒。
这样高效的沟通方式让当过大安朝官员的程起有些不太适应,但好在,他现在就可以开始适应了。
他努力跟上节奏:
“大人有所不知,程某老家便在幽州,致仕之后,就一直在幽州居住……”
柳意听着程起的话,心想:不,我知道,我不光知道你是幽州人,还知道你那个侄儿早早就表示过想挖你过来。
当然,明面上,她还是保持着上位者的淡定,听程起说前情提要。
程起,寒门出身,家住幽州古县,是个小地主,因为他有读书天赋,全家都将资源倾斜给他,供他念书,为他寻师。
他也不负众望,果真顺利考入朝廷,官途中虽有跌宕,但最终还是做到了四品官职,且平安退下。
本来,程起应该是在老家舒舒服服当老太爷,一直到死。
结果人还没死,朝廷没了,世道乱了,他这个前四品官员的含金量,自然也没以前管用了。
本来嘛,当地的官员还是给程起一些面子的,毕竟大家算得上是统一体系。
而如今争霸中原的各大势力们,也基本都是从大安朝分下来的,对着平民百姓如何就不说了,但对着程起这种致仕官员,还不至于翻脸。
所以,程起急着给程家找靠山与退路,大概率并不是因为与当地官员或势力起了矛盾。
果然,程起眼神微闪,声音低了几分:“我发现……县令与突厥人有往来。”
柳意原本闲适躺着的动作一顿,吃掉手里剩下的几瓣橘子,坐直身体,直视程起的双眼。
“细说。”
突厥人和大安朝内斗可不一样。
说白了,大安朝人,无论是周老将军,还是荆州的秦王,云州的左将军,只要没闹到生死大仇的地步,都有的谈。
别看现在大家都是竞争者,都想要把对家干死,尤其是七皇子和左将军打成了乌眼青。
但信不信,这个时候,要是左将军对三皇子说“我不想打了,我拜你为主”,三皇子能立刻哈哈大笑,恩怨尽消,并且当夜就和左将军亲密抵足而眠,然后封他一个兵马大元帅。
从此之后,云州的百姓,便会很自然的过度成三皇子的百姓,虽然他会各种压榨这些百姓们,让他们缴一些乱七八糟的税,但也会充当保护的作用。
因此,乱世里会死很多人,但还是会有很多人能活下来。
但突厥人不一样。
突厥人是奔着纯抢地盘来的,他们并不想要大安朝的百姓。
他们想要的是,是杀光或赶走这片土地上的大安人,然后让突厥人住进来。
大安人内斗,是彼此之间提防,拉拢,对战,友好。
但突厥人要是加入进来,大家谁都别想安生。
程起发现县令与突厥人有来往的原因其实很离谱。
他曾经喝过马奶酒,从此就爱上了这口,而马奶酒是突厥的饮品,幽州没得卖。
于是,程起与一个突厥人行商约定好,基本上每过三个月,行商都会给他带来一批马奶酒,虽然价格要贵了一点,但没办法,谁让大安朝没得卖呢。
结果这一次,他也是美滋滋的等着突厥人的商队路过古县,没想到商队是来了,却没等到马奶酒。
突厥行商很是抱歉的说,他在路上遇到了葛逻禄部的大人物,他们买走了所有的马奶酒。
而这个突厥行商是出自小部落的,且只是一个商人,不敢得罪葛逻禄部的人,因此也只能赔着笑将马奶酒卖给他们。
程起虽然失落,但也知道没办法,突厥部落之间本就会有战争与冲突,突厥行商不可能为了他这一笔生意得罪大部落的人。
本来这件事也被放下了,结果他有一日去酒楼吃饭,酒楼最多就是二层小楼,若是上方包间的窗户开着,透过某个角度是可以看到里面一些情形的。
程起就这么看到了县令和另一个大安朝人打扮的男人坐在一起对饮。
重点,对饮的是马奶酒,那装酒的陶壶还摆在桌子上呢。
柳意听到这里,已经听明白了:“但你怎么确定,那是你订的那批马奶酒?”
程起:“突厥人行商多是用皮革容器装酒,我嫌不太方便,因此订了一批陶罐给他,他们用的陶罐,就是我订的那一批,因着我是想要对罐喝的,形制与市面上的都不一样,在下敢作保,整个县只有我用那种陶罐。”
柳意:这是真爱喝马奶酒啊。
程起继续道:“若那与县令对饮的人,是突厥人打扮,我也不会有多吃惊,毕竟北地突厥商队并不少见,只是他刻意乔装打扮,我便起了疑心。”
于是他悄悄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因为他在古县也有些身份,几番打探,很快打听到古县来了一批外乡人,为首的那个像是与县令是旧识。
他打听到外乡人们的住所,果然听邻居说,这些人带了好多马,每天还有人去送新鲜的马料。
随后又让信任的下人盯着县令的动向,才发现县令家,竟然偷偷派人去幽州当铺,典卖各种物件了。
“那些典卖的东西,全都是虽贵重,却不好携带的,像是花瓶地毯,玉器摆件,要么是太沉,要么是太易碎,县令只卖这些,绝对是为了赶远路而做准备。”
程起是没穷过的,因此十分了解富人的跑路方式:“当即我便知晓,县令这是准备离开古县了。”
“后来没两日,县令便说,为了开拓商业,古县要……”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柳意:“要模仿柳州,大开方便之门,城门敞开,进出者无需验看户贴路引,我便更觉得其中有鬼了。”
柳意没想到那古县县令竟然还能扯到自己头上,当即来了个无语的冷笑。
“柳州是柳州百姓在柳州境内无需路引,因着都是柳州百姓,都有户籍身份,外地人若想入城,可还是要证明身份的。”
“是,县令的借口实在是太过拙劣,我想,他此般举动,应当是为了个一些人入城机会。”
一些人能是哪些人呢。
当然是突厥人了。
程起其实还想去县备的军备库看看的,但是怕打草惊蛇,到底没能成。
只是葛逻禄部的大人物假扮成大安朝人与县令交往,县令又变卖家财一副要跑路的架势,还大开城门来者不拒。
他程起虽做过四品官,可早已致仕,手中一无兵,二无权,就算猜到这里面有事,古县怕是要糟,也无济于事。
倒是想过要去幽州告一状,他与幽州的刘参军也是有些交情的。
结果到了幽州,却被告知刘参军数日前不幸溺水而死。
冬日里,水面上还上着冻呢,擅长游水的刘参军,溺水死了。
再问州牧,州牧他老人家说是回老家探亲了,反正现在没有朝廷,也没人管他能不能直接回老家。
当下,程起心都凉了。
他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他知道幽州会出现一些很糟糕的事情。
最有可能的,就是一批批的突厥人,伪装成大安人,潜伏进了城内。
而他甚至不敢说出自己的发现,万一被人知道他知道了,那他可就要永远不知道了。
要想带着全家活命,唯有投奔有兵权的势力。
他当即想带全家离开幽州,结果各县城门大开,出幽州的路却被堵住了,单人出去可以,但像是这种一家子要走的,程起估摸着会被盯上。
好在这时候,他做生意的侄儿上了门,各种游说要他来柳州,说柳州医师多,可以帮他调养身体。
要换成是平时,任凭侄儿说的舌灿莲花,程起也不会答应。
但正好他需要一个借口离开幽州,当即便答应下来,与侄儿一同出幽。
程起一开始就是奔着云州左将军去的,反正也要路过柳州。
本来是打算好好观察一下柳意,研究一下柳州,到时候投靠左将军的时候,就可以拿柳州做话题,起筏子。
当然现在这话就不能这么说了。
程起神情认真,毫不犹豫:
“在幽州时,便听闻了州牧您的风采,当下心向往之。”
“因此从幽州出来后,程某便直奔柳州,就是想要投靠大人,为您效犬马之劳。”
柳意似笑非笑:“原来是这样。”
“我本还以为,柳州偏僻,程大人这般人才,应当是奔着云州左将军去的,来我柳州,只是路过而已。”
程起一身正气道:“大人谋略深远,治理有方,柳州政通人和,包容万象,怎会有人见了柳州,还会想去其他地界呢?”
不管柳意心里信没信,面上反正是表现出信了的样子。
无论程起来柳州的目的如何,反正结果是,他留下了,这就行。
“幽州那边,也是无主之地啊。”
原本还有个言州牧,现在言州牧明显在搞事情,柳意就直接把人忽略了。
不过说幽州是无主之地也不是乱说,幽州的情形有点类似于柳州,都是偏僻没什么用,各大势力看不上,因此放任发展。
柳州有个柳意,幽州也有个言州牧。
这位言州牧是朝廷还在的时候被派来的,他刚开始还和马校尉一样,四处联络军阀,希望可以带着幽州归入其中之一门下。
结果也是和马校尉一样,谁也看不上他,因此只能自己当这个州牧,手下也有一些兵,但不多。
要不是他对幽州的掌控并不强,也不会当初幽州一个村落被突厥人屠杀,州署都一直没发现,还是胡县那边去的商队第一个发现。
言州牧跑路可以理解,但跑路前将幽州卖给突厥人……
程起小心看向一脸沉思的柳意。
他据实以告,除了有表忠心的意图之外,更多的是希望柳意这边出面,可以让他接家人出来。
那边可能会拦下一个早就致仕的官员全家出州,但他若是投靠了某个有兵权的势力,要将全家接来,幽州那边也不好拦。
果然,柳意沉思过后,立刻便道:“我这就派人,去将你家人接出。”
按理说,程起应该是过了官吏考核,正式选官之后才能有这个待遇的。
但他能够凭借一罐马奶酒,硬生生扒出幽州官员与突厥有关联,还没被那边发现,这就是个人才了。
至于他的年纪,柳意早就习惯了。
像是那种身强力壮又相当有才智的人才,人家都是奔着左将军那种大势力去的,她一个新兴势力,能有几个老人才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就好像是现代人才们找工作,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一线城市月薪十万公司租房,还有餐补车补,未来有很大升值空间,跟着的上司非常有可能一路做到公司总裁。
虽然竞争很大,但月薪十万啊。
第二个选择:小城市虽然也有餐补车补,也不用担心租房,但工资只有三四千,虽然老板画饼说咱们公司发展远大,早晚做出省做上市,成为全球五十强。
第二个选择的老板是个年轻人,也对员工好,日常画大饼,人也随和。
但说她能带着小县城发展起来的公司冲向全球五十强,大部分员工肯定是不相信的,可能还有少部分员工觉得老板怕是疯了。
毕竟你现在说得再好听,你也是在小城市,月薪还是三四千。
那肯定是月薪十万的一线城市工作更吸引人啊。
如今,那些占地在繁华南方,和手中重兵十万以上的势力就好像是第一个选择,柳意这就是第二个选择。
换成柳意,她肯定也更倾向于选大城市。
世人多是如此,能够选个当下就不错的,干嘛非要选潜力股呢。
潜力股就算是能做起来,那也要花费不知道多少时间精力去跟,要是做不起来,全程白费。
能捞到一个前朝四品官员,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对于柳州来说,也相当于是小公司捞到一个大厂退下来的p12技术员了。
程起并不知晓自己多了个“p12”的头衔,听到柳意表示会接他家人出来,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心底一直坠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俯身感恩行礼:“多谢大人!!”
这就够了。
至于幽州之危,程起是没指望过柳意能解决的。
她手中就一万兵,刚拿下柳州,幽州又与柳州不接壤,柳意能做什么呢?
突厥人,那是五万边军镇压都还十分勉强的。
至于柳州,虽说他看得出来柳州未来必定不俗,但如今的柳州终究只是新兴之地。
这和之前那个叫图勒部的中型部落攻击丰县不一样。
葛逻禄部可是突厥的大部落,还有许多中小部落对它唯命是从,虽然并没有到称王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既然他们盯上了幽州,就说明他们一定会出动能拿下幽州的兵力,柳州若是出兵,就算是赢了,也是惨胜。
到时候北地其他势力可不会因为柳州抵抗了外族入侵,就对柳州敬佩有加,秋毫不犯。
他们最有可能干的事,就是一边敬佩有加,一边趁柳州病,要柳州命,借机吞噬柳意手中的剩余兵力与钱财。
程起叹息:
“边军大军镇压边关,鞭长莫及,左将军早已放弃北地,七皇子又被左将军牵制,恐怕不愿冒着风险出兵。”
灵州就更别提了,那边已经是一盘散沙了,大家都不是菜鸡,但所有人都在互啄。
要他们联合起来,除非三皇子复活。
所以,偌大北地,竟然无人能出兵解幽州之危。
程起早就反复想过,此刻也只是叹息。
“乱世之中,人人只想自保,外族入侵,都无人抗争,可叹,可悲。”
“当下,大人唯有立刻征兵,强盛兵力,才可杜绝突厥人觊觎柳州之心啊。”
他这就已经丝滑进入到柳州官员的角色,开始向柳意出谋划策了。
这就是让柳意赶紧趁着局势还没变严重,快速进入到防守状态了。
待突厥人入主幽州之后,肯定不会只满足于幽州,等他们攻击周边多了,北地的兵才会联合。
而柳意要做的,就是全力防守,在联合之前,尽可能保住手中兵力,撑到最后的决战时期。
柳意却没有接茬程起的建议,而是话锋一转:
“我会招兵。”
“但幽州是北地之州,虽与柳州不接壤,也决不能让突厥人得到。”
程起:?
不是,咱俩说了半天,不就是在说我们对突厥人要拿下幽州这件事,没什么办法吗?
但他也看出来了,柳意并不是草包上司,相反,她有智谋,有心机,两人的言行间,也是她一直掌握着主动权。
“大人这般说,莫非是有法子?可以柳州的兵力……”
柳意又拿了个橘子,慢悠悠剥了起来。
“要解幽州之危,也不是一定要出动兵力才可的。”
她剥好了橘子,外皮剥去之后,里面紧紧团在一起的橘子瓣便露在了两人面前。
“葛逻禄部固然强大,可也并不是铁板一块,突厥人的部落结构,就注定了他们无法永远团结。”
程起猛然反应过来:“大人,您是说,分化?可突厥深在草原,就算此时我们派人……”
他说着说着,看向微微笑着的柳意,已猛然反应过来:“您早就派人去突厥了?”
柳意慢慢重新躺回躺椅上:“毕竟柳州在北地,我总要提防着些吧。”
“若是其他部落,我可能还没什么法子,但葛逻禄部,它离柳州太近了。”
程起:啊……好像也不近吧,突厥的大部落一般都是深在草原腹地,最多只能说他们对比其他区域,稍稍挨着柳州近一些罢了。
但柳意不管,卧榻之侧,哪容他人安睡,身在北地,防突厥那不是理所应当?
“突厥人也不是各个都爱战争的,他们千方百计的想要侵入中原,是因为在草原上很难活下去。”
这个程起知道,也正是因此,突厥与中原,向来势不两立。
因为这是不可化解的矛盾,突厥不会放弃侵略中原,只会暂时蛰伏,中原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大好江山让出来。
因此,双方是血仇。
按理说是没办法破解的。
柳意却道:“这世上,多的是兵不血刃的法子。”
“我柳州的商队,多有去突厥的,如今已打通了商路,用粮食,盐,茶叶布料,药物香料等换取那边的牛羊马匹,各类毛皮。”
“我们的人还会教导他们培育草种,用医疗的方式增加牛羊类牲畜的存活率,程大人,若你是突厥人,你的生活渐渐平稳,也不再缺吃喝,你会想发动战争吗?”
程起渐渐反应过来。
那肯定是不想的,就好比他这次千里迢迢跑出来,不就是因为一家人的生命安全受到了潜在威胁吗?
要是幽州平和无比,一切如常,他肯定是还待在家里不挪窝呢。
柳意缓缓道:
“一个饿死的人,会为了抢擂肉饼打破头,宁愿冒着被打死的风险也要去抢,但一个吃饱饭的人,却不会这样做。”
尤其,被人引导着如果打架会失去吃饱饭机会的话,大部分人就更不会这样做了。
更妙的是,突厥人一个部落中多政权是非常常见的,多政权,代表着多个声音,会有人想打,但也总有人想安宁。
还有的人,就是纯与其他政权作对,做什么决定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与敌对政权做相反的决定。
据她所知,葛逻禄部就是双政权,且葛逻禄部势大力强,部落上层吃得饱穿得暖,依附他们的小部落呢?
突厥人不是各个都天生想打仗,想抢别人地盘的。
发动战争的人,往往是突厥中的高层,他们有着远见的卓识,清楚知道想要改变突厥一代代的宿命,唯有改变突厥的居住地。
对于大安朝人来说,他们是残忍的刽子手,但站在突厥的人视角,却是对方在带领着他们去寻求好日子。
可如果不用侵略,不用战争,日子便能过好,孩子不会病死,老人不会饿死,牛马也能茁壮长成呢?
突厥的普通人,还愿意跟随远见卓识的大人们,离开温暖的家,离开亲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发动战争吗?
“此计妙啊!”
程起赞叹,最妙的地方,并不是以前没人想过这个计谋。
大安朝也是有许多能人的,怎么可能大家都想不到,只是想到了也没办法实现啊。
像是盐,粮食,大安朝自己还紧缺着呢。
妙就妙在,柳意只拿下小小一州,就能实行此计。
也不知她哪里来了这么多好东西。
赞完,程起又道:
“可……这也未必能成功,毕竟一切,都只是您的设想。”
“所以柳州还是会招兵,尽可能扩大兵力。”
柳意对任何结果都有准备心理:“成功了固然好,若是不成,再坏,也就是程大人说的这种了。”
北地要是真的沦陷了,大不了就跑。
开船跑,突厥人有本事骑马来追她的蒸汽机船啊。
她可以做出任何决定,只要这个决定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后果她能够承担就行。
程起这下是真的服了。
柳意在外的名声……咳,总之是有些粗莽的。
不少地方都恨不得将她传成三头六臂,身高八尺,上来就干的魔头。
但如今看来,除了个高和真的很强势外,其他倒也不准。
丝毫看不出来,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在外面竟有个蛮横不讲理的纯打不收钱名声。
程起更加确定了,自己留下来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家人保住了,幽州可能也免于灾难,他放松下来后,心中难免浮想联翩。
外界关于柳州牧的流言并不作准。
要么是流言谣传,要么就是柳州牧为了种种目的,自己放出去的风声。
想想各处都因为柳州牧这个名声,不太敢招惹她,柳州牧自己干的可能性便更大了一些。
那关于左将军爱毒人的流言,莫非也是假的?
果然,这些盘踞一方的势力,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