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沅对他的话语惊讶不已。
不太相信,这是能从他淬了毒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激怒他,对谁都不利。
“我回公司放东西,晚点你接我。”沈清沅自然而然顺着他的台阶下。
祝怀砚在电话里回答:“好。”
才挂断电话,见顾萧白朝他走来,热情地邀约:“晚上一起吃饭吗?”
“不了。”祝怀砚收起手机,视线扫到他身后的顾言之,菲薄的唇瓣扬起甚浅的弧度。
“陪女友。”
顾言之的表情果然有所变化。
惊愕转为沉闷。
而面前那个生来高傲的冷峻男人,已经转身要离开。
顾萧白也有所震惊,没有挽留他。
身旁的顾言之脸臭得跟打牌输了钱似的。
“人家陪女友你闷闷不乐个什么劲?”顾萧白才留意到他的不对劲,没好气地问他。
很快,他瞪大双眼:“顾言之,你……我们顾家可不兴男人跟男人那个啊……”
“听哥的,好好追关氏那位,把性别给哥卡死。”
顾言之白了他一眼,心里闷堵得紧:“有没有一种可能,老子看上的,就是他女友?”
“别搞,他女友需要来给我们打工?”顾萧白更错愕了,完全不相信。
仔细回忆一番,又说:“他女友不是m国那个萝拉吗?”
前些日子才传的绯闻,祝怀砚与萝拉共赴晚宴,而且萝拉跟她几个哥哥一同来华国游玩,网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顾言之懒得跟他解释:“爱信不信吧。”
“我失恋了,快给我批个假,出去散散心。”
顾萧白当他烂泥扶不上墙:“滚犊子。”
-
七点半,夜幕降临。
沈清沅刚从公司出来,发现祝怀砚的车早已停在公司楼下等她。
得亏这个点同事们已经下班。
她坐上副座,系安全带。
身旁的男人问她:“吃什么?”
“都可以。”沈清沅回应。
祝怀砚轻轻挑眉:“选一个。”
“找家中餐馆吧。”她想了想,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做出选择。
祝怀砚扯了扯唇角:“可我定的是西餐。”
神经病。
他都定好了还问她干什么?
“那就西餐。”沈清沅忍住对他翻白眼的冲动,淡声回答。
祝怀砚笑意愈深:“但我又改变主意了。”
“回家吃。”
很爱装乖。
看她能装到什么地步。
沈清沅咬咬牙:“那就回家吃。”
“可……”祝怀砚刚开口,就被一道咬牙切齿的女声打断。
“你是不是有病?”
沈清沅攥紧拳头,终于忍无可忍。
“我他妈不饿,要吃你自己吃!”
他分明就是在拿她逗乐!
祝怀砚才缓缓启动车子,驶离公司。
“装得很假,建议你报个班。”
他毫不留情地吐槽。
深蓝色的阿波罗IE汇入车流,城市道路陆陆续续亮起金灿灿的霓虹,繁华的城市渐渐有了颜色。
“所以,你就想要我对你不耐烦才能高兴?”沈清沅觉得他有点搞笑。
温顺,他不乐意。
不温顺,他也不乐意。
祝怀砚在开车,没有看她,只说:“我想要你的真心。”
“那你呢,你有真心吗?”沈清沅侧眸看他。
窗外的金辉散落在他英俊的面孔上,侧颜弧线神秘失真,几乎与光融为一体。
话音刚落,车速猛地加快,陆续超越前方车辆。
沈清沅的心跟着悬起来。
生怕下一秒自己会被甩出车外。
“这不冲突。”他僵持了很久,才回答。
他想要她的真心,跟他有没有真心,不冲突。
她付出真心,他付出物质。
等价交易,合情合理。
“考虑做大你们家的商铺吗?我可以投资。”
投资一家小小的商铺,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不考虑,我只希望你别干涉我们家的事。”沈清沅毫不犹豫地回答。
收谁的好处都不能收玩金融的。
明面上是好处。
实则,在他们眼里,是早已挖好的深坑。
可尽管她已经在尽力规避,祝怀砚还是总能以各种手段,介入她的生活,强迫她接受。
“祝怀砚。”她深吸一口气,轻声唤他的名字。
祝怀砚背脊逐渐僵硬。
她唤他的名字,竟有说不出来的好听。
像一片片轻飘飘的羽毛,轻柔地刮在他心尖上。
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愿意陪你重新开始,愿意陪你到协议到期。”
“也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点,放过我的亲朋好友。”
“你现在扶持他们,只不过是基于对我感点兴趣,一旦你对我失去兴趣,会毫不留情撤离。”
“到时你让他们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她很清楚,现在关氏集团蒸蒸日上,是基于祝怀砚投资参股。
一旦他一声不响地离开,投资大头撤出公司,关氏将会陷入多大的风波?
七年前,他不是没有悄无声息的离开过。
又或者,她哪天惹他不高兴,关氏必将成为他报复的对象之一。
祝怀砚听完她的话语,只说:“我不会离开。”
至少现在不会。
他们来到一家西餐厅,店铺位于市中心的高楼之上,拥有视野最广阔的观景台,能欣赏到繁华城市的夜景,点缀天空的繁星,立于浓云之上的寒月。
更像是烛光晚餐。
长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着一盏烛灯,火焰跳跃,点燃黑夜,烛灯下横放一支鲜红娇艳的玫瑰,好似在泣血。
沈清沅走到露台前,从高处俯瞰。
城市的夜景尽数浮现在她眼前,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道路上的车流,繁华程度比白天更甚,纸醉金迷。
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他们资本家所能看到的风景,与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看到的是写字楼里常亮的灯盏,道路上为了生计而奔波的车辆。
而他们资本家……看到的都是些什么?
沈清沅不得而知。
只记得这夜的风景,确实很美。
美到她几乎忘了,自己原来也是为生活而忙碌奔波中的一员。
而祝怀砚带她来,就是想要告诉她。
只有老老实实跟着他,才能达到这个高度,看到普通人努力一辈子都看不到的风景。
她的眼睛有点红润,笑着笑着,就哭了。
祝怀砚啊祝怀砚。
你可知,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所能看到的风景,不在乎你所能达到的高度?
人各有各的活法,你为什么非要把我拉到所不属于我的世界,让我陷入两难之境?
她擦干眼泪,转回身看他,冷淡地开口。
“我不喜欢这里。”
“以后别带我来了。”
-
祝怀砚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薄唇轻轻弯起一抹微浅的弧度。
还挺聪明,一来就能明白他的用意。
他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她。
沈清沅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红酒,抬手把酒杯轻推回去。
还未触及,祝怀砚长指一松,高脚杯随之落地,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猩红的酒液流淌一地,像开得烂漫的蔷薇花丛,娇艳欲滴。
他笑得肆意猖狂,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姿态。
“看到了吗?这就是拒绝我的结果。”
“大方接受,对你我都好。”
只要他还在,只要他不松手,就绝不会出现以上她担忧的问题。
所以她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挽留他,而不是摆脱他。
当然,现在摆脱,也为时已晚。
沈清沅察觉到指尖微凉,往手心收了收。
“好。”她轻声应道。
“下一步,你想我怎么做?”
捕猎计划的下一步?
当然是,彻底独占她。
祝怀砚忽然发现,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聪明,轻抿唇瓣,轻笑:“你辞职。”
沈清沅瞳孔微缩,猛地抬眼看他。
他看起来并不像开玩笑,反而“贴心”地补上第二个方案。
“或者,我辞退你。”
这就是他强行入股关氏集团的目的。
扶持?
他才没那么好心去扶持一个不知名企业。
掌控她,再逼退她,才是最终目的。
“不可能。”沈清沅没有犹豫,坚毅强硬地反驳他。
而祝怀砚一点也不着急,优雅地抿下一口红酒,长身倚靠在观景台的围栏前。
头顶是浩瀚无边的星空,而身后是他所掌控的世界。
“才教会你的道理,又忘了。”
一阵冷风轻拂而过,沈清沅攥紧衣袖,漂亮的眸里盛满盛怒:“你这是要我死!”
“我唯一能靠能力去获取酬劳,让自己存活下去的只有工作!”
“你不能这样对我。”
“没有工作我会死的,只有跟这个社会接轨,我才能真切感受到,我还活着,还是活生生的人。”
她的傲骨很烈。
踩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祝怀砚面对情绪有所失控的她,莫名感到满意。
她也要疯了。
她该陪着他一起疯。
所以,他表现得十分镇定,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成果。
甚至笑言问她:“怎么,跟我在一起,你就不是人了吗?”
沈清沅被他的话语气得快要抓狂,双目通红地怒瞪着他:“你扪心自问,真的有把我当人看吗?”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卑劣无耻的人!
“当然,从来没有人能让我日夜思念。”
他走近她,低头俯视她。
抬手轻捧她的面孔,在她柔软苍白的唇上落下一吻。
“我爱你啊,沈清沅。”
“让我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呢。
或许是他狼狈地倒在血泊里,她明明很害怕,却还是强忍着恐惧,蹲在一旁守他,安慰他:“我不会走的,我会陪你。”
“会没事的,祝怀砚。”
又或许是,那个女人要冲上来二次杀害他时,沈清沅毅然决然站出来,试图维护他。
还是……
她明知道自己被利用,却甘愿被他利用?
真傻,真傻的女孩。
可也美好得像天边耀眼的灿阳,清澈的水眸里永远盛满点点星光。
那个时候,她看他的眼神里是有光的。
也可能是……他在国外作恶的时候,梦中反复出现她的身影。
就连在梦里,她也要用无辜澄澈的眸子望着他。
在最不懂爱的那年。
遇见对他最好的她。
最后,他对她笑了笑:“记不清了。”
“神经病,滚。”沈清沅觉得他可笑极了,用力推开他。
“我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清楚。”祝怀砚没了留下来的意思,也没想带她离开。
“给你提个醒。”
“我出手,向来没轻没重。”
说完,潇洒地转身离开。
独留她一人。
她辞职以后,将彻底属于他。
他们将会开启新的开始。
这于他而言,才是重新开始。
-
沈清沅兜兜转转,回到关氏集团。
发呆了整整一晚上,拟下辞职信。
送往关父的办公室。
关父极力挽留,也没能挽留下来。
她去意已决。
天色灰蒙,厚厚的云层压顶,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漫天大雨,淅淅沥沥,好似层层缥缈的薄雾,笼罩在城市上空。
沈清沅没带伞,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了。
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整整一夜未眠,脸色憔悴不堪。
祝怀砚似乎料到她会回来,今天没有去祝氏集团。
是了,一切都在往他所计划的方向走。
他怎么可能不在?
佣人懂事地上楼备热水。
面前那个容貌俊美的男人,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迈开修长的腿走向她,拿出干净的帕巾擦拭她脸上的雨水。
“做得很好。”他眸底温柔,潜藏无数缱绻,连带嗓音也是清润温和的。
雀鸟囚笼。
是个很不错的比喻。
“我们将会有美好的未来。”
沈清沅冷冷抬眼,扯了扯唇角:“你自欺欺人的模样,真的很可笑。”
“你内心扭曲邪恶,下贱肮脏,所以见不得人好,把我也拉下泥污。”
“还妄想谈什么美好的未来,你这种人,不配。”
祝怀砚丝毫不怒,横抱起她,慢悠悠地上楼。
佣人已经往浴缸里放好热水,见他们到来,默默退下。
浴室里氤氲缥缈的水雾,空气中弥漫幽淡的沐浴露清香,女人衣衫尽褪,被他放入温热的池水中,池水漫上她的身躯。
沈清沅强忍不适,拉开他的手。
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的手心,刚要收回,被他缠住,十指纠缠相扣。
“怎么这么冷?”他才发现,她的指尖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沈清沅愤愤瞪他:“关你什么事?”
对上他漆黑幽邃的瞳仁,糅杂几分意味不明。
他拉住她的手,落到自己的衬衫纽扣上,嗓音沙哑沉磁:“解开。”
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
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紧绷着的肌肉,滚烫得像被火焰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