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考斯特上，几名省委常委闭目养神，等待一会儿开会。

    李达康还在想着，一会儿怎么跟沙瑞金解释欧阳靖的事情，却见沙瑞金主动说话了。

    你个前朝余孽，不敲打敲打，都不知道汉东现在谁说了算了。

    沙瑞金心里这么想着，开了口：“李达康，季昌明跟我说了个事情，跟你有点关系，但是我担心他年纪大，传错话，想亲口听你说一次。”

    该来的还是来了，坐在车上的高育良和田国富都听说了欧阳靖的事情，自然知道不该听的要少说话。

    不过高育良则是暗自窃喜，沙瑞金要打压李达康的态度很明显了，看来自己并不会成为沙瑞金的眼中钉。

    “是……我是该早跟省委汇报，我前妻的事情，是我管理不严，家风不正，我的错沙书记。”李达康低下头，诚恳地向沙瑞金道歉。

    “前妻？已经离婚了？”沙瑞金对李达康的辩解有些意外。

    “是，原来一直心软，舍不得，但是欧阳靖想出国，我再舍不得，终究还是得放下。”李达康言语间有些孤家寡人的落寞，不知是真的还是演的。

    沙瑞金思虑片刻，开口问道：“不是听说检察院要查，火线离婚的吧。”

    “不，沙书记，你放心，绝对不是。我们已经分居很长时间了，其实只徒留个夫妻的名头，感情早就没有了。”李达康言辞恳切。

    沙瑞金点点头，“那就好，没有人情的政治走不长远，可不能为了事业抛妻弃子。不过要是真没感情了，为了以后的发展，早早离婚也是好的。”

    李达康不再言语，但内心已经在思考，是否应该让民政局的同志把离婚时间改早一点，不过当时办事的是光明区民政局的人，可能需要孙连城再去打个招呼。

    这样就得有求于孙连城了。

    不过孙连城最近虽然和自己不太亲近，时不时还顶撞一下，但终归不敢真和自己翻脸，还是能拿捏拿捏的。

    不行，就换人呗，自己毕竟是汉东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真要是准备拉开架势打擂台，可用的人也不少。

    沙瑞金和李达康的谈话结束，不再做声，田国富和高育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一车人各怀鬼胎，车内的空气陷入了凝滞。

    ……

    孙连城自从得到了祁同伟的指点，内心就要想方设法把大风厂的事情弄好。

    但事情目前还是有些阻力。

    按照大风厂的面积，如果全部按原规格回迁，光明峰项目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冗余土地，而且这样的规划，那些开发商利润会少极大一笔，他们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如果缩略规模，按照工业产业智能化的要求来全面更新设备，不说很大一部分工人一样没有工作，而且他们大风厂即使重新集资，连买设备的钱都凑不出来，同样是死局。

    说来说去，还是一点，大风厂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早就该淘汰了，如果不吃政府的项目，根本连活都活不下去。

    昧着良心逆流而上，最后只会让公共利益受损，孙连城实在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

    在这晚，孙连城心怀愧意地给祁同伟打去了电话。

    “祁省长，您睡了吗？”孙连城小心翼翼地问道。

    此刻的祁同伟趴在床上，正享受着高小琴的按摩，慵懒的他听到孙连城满怀忧虑的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立马坐了起来。

    “没有，我正在看星空科普的节目，今天演的米国登月真假辩论。”

    “祁省长……我，我说句话您别生气。”孙连城鼓起勇气，想和祁同伟摊牌。

    祁同伟心里一怔，但嘴上却没表露出任何情绪，“嗨，自家兄弟，这么说话就见外了，有话直说。”

    “那我就说了。”孙连城一喜，接着就把自己的顾虑讲了出来，“那个大风厂准备重组的事情，陈老一直也没出过面，就是让那个叫什么郑西坡的人跟我谈，但是他们的要求太高了，区里实在满足不了，所以我搞不懂这到底是郑西坡他们那些工人的意思，还是陈岩石陈老的意思，甚至是不是……沙瑞金书记的意思。”

    “连城，你就是道德基准太高，才会有这种顾虑。”祁同伟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挡开高小琴的乱来，“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形势比人强，沙瑞金连封官许愿都用上了，你要是不想干，最后也只是给想干的人做嫁衣。”

    孙连城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但是祁省长，要是完全满足他们大风厂的要求，最后受损的，不还是公共利益吗。”

    祁同伟也被噎了一下，成天跟汉东官场的王八蛋们打交道，见多了他们的魔幻操作，视人民如草芥，突然间碰到孙连城这种比较正直的、还有点底线的人，祁同伟还真不太适应，只好跟孙连城分析起深处的利弊。

    “你看啊连城，你刚刚问，大风厂这种恶心的吃相，到底是谁的意思。我这么说吧，要是大风厂改组成功能赚钱，那这就是沙瑞金的高瞻远瞩；要是大风厂能连带着解决很多社会矛盾，那这就是陈岩石的心系群众；但要是大风厂最后砸进去钱没见到一点水花，那就是你的时代局限；要是大风厂创业失败，工人们接着闹事，那就是咱们只唯上不唯实咯~”

    “背黑锅咱们来，送死咱们去，领导永远是对的，就这么干活法，那不是进进退退都是死。”孙连城无奈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祁同伟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下，说道：“连城，你既然准备上我的船，就不能瞻前顾后的，你的提拔进步不止是你的事，还是齐心会的事。既然沙瑞金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这种事总会有人去做，你去做，还能让公家少收点损失。”

    孙连城沉默不语。

    祁同伟见状，只好让了一步，“你既然不愿意直接做这个坏人，那咱们就只能想办法再找个坏人了，让你搭个顺风车上位。”

    “非得这样吗。”孙连城有些无奈，但他也知道形势比人强，自己一个小小的副厅级区委书记，根本对抗不了沙瑞金。

    “发展，总是要走一些弯路。”祁同伟也找不到这么干的理论基础，只好用套话搪塞了孙连城。

    不过祁同伟转念一想，这样也还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孙连城会因为这种只唯上不唯实，一点也不讲“实事求是”原则的工作而记恨沙瑞金，以后更能和自己绑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