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到沙瑞金视频中那毫无退路的命令后,各个部门的领导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分工任务,带着各自的忧虑离开了会议室。
他们的背影里少了早前的不屑,多了一份被迫接受现实的无奈。
祁同伟站在会议室门口,目送着这群表面上“舍生忘死”的同僚离去,心里五味杂陈。
李达康站在他身旁,眉头紧锁,显然还有话要说。
祁同伟回过头,看向李达康,声音低沉:“达康书记,京州现在的局面,物资根本撑不了几天。要是堤坝再出事,我们可就真扛不住了。”
李达康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同伟,我理解你的焦虑,但现在要想从临近的省份调物资过来,实在是太难了。”
祁同伟皱了皱眉:“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达康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你也清楚,周边省份要么自身难保,要么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与其向他们开口,不如直接向上头求援,至少中央还有可能会有动作。”
祁同伟听着李达康的话,心里像被压了一块巨石。
他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
李达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同伟,别想得太复杂。现在汉东的局势,你要记住一条:能争取到任何一点资源,就是对百姓的一份保障。别有太多心理负担,该求的时候就得求。”
祁同伟点了点头,带着满腹心事离开了。
回到指挥部,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眉头深锁。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仿佛在催促他做出决定。
“王印真……”祁同伟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心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自从上次钟小艾将那份调研报告带回去发表后,王印真对他们一家人的态度就变得微妙起来。
在一些私下场合里,王印真多次批评过钟永承和钟小艾,尤其对钟小艾的“理想主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
祁同伟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王印真语重心长地告诫他:“同伟,不要走错路。你是干实事的人,不要让一些个人情绪和所谓的信念影响了你的判断。”
这些话听起来是在提醒他,但祁同伟总觉得王印真的态度中带着某种冷漠,甚至是一种隐隐的警告。
更让他不安的是,王印真本身似乎也在慢慢被权力的旋涡吞噬。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锐意改革,反而在许多关键时刻选择了模棱两可的立场。
“他还会帮我吗?”祁同伟喃喃自语。
危机当前,他知道向王印真求助可能是唯一的出路,但内心的犹豫让他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他一边想着可能的后果,一边又被现实逼迫着寻找出路。
但那逐渐上涨的水位不是假的。
在辗转反侧的煎熬中,他终于拿起电话,拨通了王印真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祁同伟有些局促,声音也带着几分不自觉的紧张:“王委员,您好,我是祁同伟。”
电话那头传来王印真的笑声,语气带着几分揶揄:“我还以为你不会向我求助呢,同伟。”
祁同伟勉强笑了笑,语气略显尴尬:“这次汉东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不得不向您求援。我们现在几乎什么都缺,物资不足,防洪压力越来越大,我……京州可有几百万人呢……”
王印真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语气平和地说道:“同伟,我理解你的难处。但我要告诉你,中央现在的情况也很紧张,各地灾情频发,资源调配非常困难。汉东周围的三个省份,白完省本身就是受灾省,根本无力支援;另外两个省份,一个是一位夏曦的门人当家,另一个是全战虞的侄子掌控,你觉得他们会为了汉东省出力吗?就连我,恐怕也不好直接出面协调。”
祁同伟听到这番话,心中一阵失落,握着电话的手不由得收紧。
他强忍着内心的苦涩,勉强直言:“己溺己饥……王委员,那可是,几百万条人命啊……。”
王印真沉吟了一会儿,语气中多了一丝试探:“同伟,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既然大水无法避免,局势已经超出控制,不如我在帝都找个由头,先把你调出京州,让市长背锅。这样一来,你的责任可以最小化,也能给中央一个交代。”
祁同伟闻言,握着电话的手指僵住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眼中透出惊讶:“调离京州?现在?”
他的声音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发颤,“王委员,您是认真的?”
电话那头的王印真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继续说道:“同伟,人不能胜天,有时候政治就是这么残酷。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前途,那个吴雄飞的后台早就退休了,不用担心他反扑。再说,他既然进了官场,早晚就得有这么一天,他有心理准备的。”
祁同伟沉默了很久,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他最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低沉却坚定:“谢谢您的好意,王委员,但我不会离开。我是京州市委书记,如果京州没了,我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牺牲的。”
电话那头的王印真一愣,似乎被祁同伟的态度震动了一下。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情:“同伟,你倒是真让我有些意外。这方面,你可比那个沙瑞金强多了,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汉东能顺利度过这次危机,他马上就能变回生龙活虎那样子。”
祁同伟苦笑了一下:“王委员,我还是想争取争取。”
王印真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尽力去做。我再想想办法,看有没有其他路子可以帮你。”
“谢谢您,王委员。”
挂断电话后,祁同伟缓缓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几千年了,都是这个样子,上位者从来不拿底层人当回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只是这片土地为何依然傲立,只因这个民族,总是被他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保护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