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周围是窒息般的静寂。
突然,耳边响起了尖锐的风声,接着,似乎有人在低语。
这些声音渐渐清晰,变成一片愤怒的咆哮。
“祁同伟,你还记得你当初的誓言吗?”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废弃的法庭中央。
四周是无数模糊的面孔,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指责和怒火。
“你当初是如何承诺的?你说要为百姓,为正义,可你呢?你真的做到了吗?”
祁同伟张开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胜天半子?!你作孽,天知地知,法律办不了你,天也要收你!”
他的喉咙像被洪水堵住了一般,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被黑暗吞噬。
黑暗的场景突然一变,他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他站在大学的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着理想主义的演讲,台下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后来和自己做对的,看不起自己的侯亮平在台下,看着闪闪发光的自己,眼里只有嫉妒。
高育良、梁璐、陈阳、陈海……热烈地鼓着掌。
祁同伟意气风发,准备在学生会长演讲中大显身手。
“正义的光芒不应被遮蔽!公平和公正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但话音未落,画面骤然破碎。
他看见自己步入仕途,一次次在利益和权力之间妥协。
他看见自己在高档的宴会上举杯庆祝,看见无数的手在拉拽着他,将他推向深渊。
“你选择了什么?你失去了什么?”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着,场景又变了。
他站在一片明亮的田野上,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
他循着声音走去,看见了梁璐、钟小艾、高小琴、高启兰,她们和孩子们。
他们正用温暖的笑容看着他,孩子在田野中奔跑。
“爸爸,你回来了!”孩子们欢呼着扑向他。
但就在他伸手抱住孩子的一瞬间,田野突然消失,孩子的身体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
女人们也转过身,眼神中满是失望。
“祁同伟,你究竟在追求什么?”
梦境中的洪水再次涌来,将他拖入深渊。
他在洪水中挣扎,耳边回荡着无数声音。
“你背弃了多少人?”
“你还能救多少人?”
他伸手去抓住什么,却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在指缝间滑落。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仿佛要永远沉入这片冰冷的水域。
死了……吗?
不!
我要活!
我要活下去!
我要那看不起我的,都跪在我脚下!
我要那敲骨吸髓的,都吊在路灯上!
我要人人都有饭吃,有房子住,不必为了碎银几两卑躬屈膝!
我要人见官不怕,官见人无架!
我要每个人,都活的像个人!
我要活着!!!
“呃……”
祁同伟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冰冷刺骨,饥饿感让他胃中一阵抽搐。
他的身体如同散架了一般,四肢僵硬,浑身疼痛。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简陋的帐篷中,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味。
帐篷里杂乱无章,到处堆满了破烂的衣物和工具,隐约还有几具盖着破布的尸体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味道。
祁同伟艰难地爬出帐篷,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被洪水冲击得支离破碎的村庄,隐约还能听到江水的咆哮声。
地面泥泞不堪,废墟上零星点缀着微弱的灯光。
他看见江边有一个瘦削的老头正蹲在那里抽烟,烟头在黑夜中一明一灭。
“这是哪儿?”祁同伟的声音沙哑无力,带着一丝颤抖。
老头抬起头,盯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衣着和神态有些诧异。“这是汉东省最南边,靠近魔都的地方。洪水冲过来,把不少尸体和漂流物带到这儿来了。”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沉。他环顾四周,发现岸边的泥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有些已经开始腐烂,混杂在随水漂来的废弃物中,场面触目惊心。
就在他沉思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他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几名青壮年的混混正在翻弄尸体。
他们熟练地扒下死者的衣服,从中翻找值钱的东西,将手表、首饰、钱包一一收入囊中。
祁同伟比较幸运,他这个级别的干部一般是不装现钱的,而身上的衣服鞋子也不是名牌,所以在昏迷的时候没有被脱光,幸免于难。
自己治下还能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祁同伟感到一阵怒火中烧。
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走过去,声音严厉地喝道:“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人都死了,还不放过他们!”
几个混混抬头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人冷笑着说道:“干我们屁事?要怪就怪这洪水。反正他们都死了,东西留下也是浪费。”
“你说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叫什么?”祁同伟气得浑身发抖,但因为又冷又饿,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其中一个混混便一脚踢向他的腹部,将他踹倒在地。
“张个嘴还装上领导了,你爹今天让你长长记性!”混混不屑地吐了口痰,继续翻弄尸体。
就在祁同伟试图爬起来时,一个瘦小的女孩冲了过来,挡在他面前,护住了他。
“别打了!他是个外地人,看样子也是被洪水冲过来的!”女孩焦急地喊道,声音中带着哀求。
混混们对视了一眼,眼中闪烁出别样的色彩。
但是就在祁同伟以为事情要极度恶化下去的时候,其中一人摆了摆手,制止了混混们:“算了,别浪费力气,今天还没交货呢。”
众人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也知道不能耽搁,于是骂骂咧咧地离开,重新去扒拉其他地方的尸体。
女孩扶起祁同伟,轻声说道:“别在这里呆着,跟我来。”
祁同伟感激地看着她,艰难地站起来,跟着她回到了一个简陋的帐篷里。
帐篷内只有一张破旧的草席和一盏小电灯,光线昏黄,让人觉得有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