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上院气氛的紧张,清风苑依然是气氛和谐,前些日子送来的郁金香盆栽有几个都打了花苞,有紫色的和黄色的,清晨的凉风吹过,还有淡淡香味弥散。
冬梅有些诧异清风苑的变化,好像比之前的清冷荒凉,多了些柔和,生机。
“冬梅姐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正屋门口玛穿着一身杏黄对襟褂子的瑙笑着说道。
冬梅也是笑笑,说道:“老夫人请大小姐过去一下。”
玛瑙脑子飞速转了一下,想着这些日子嬷嬷教的,笑着说道:“冬梅姐,请到偏厅吃盏茶,大小姐刚起,还没洗漱。”
冬梅有些讶然,不过几日,小丫头说话倒是有些规矩了。
屋里的欧阳蕴自是听到了,看了桂嬷嬷一眼,嘴角翘起,笑容在脸上漾开,轻声说道:“嬷嬷,看来,沈夫人不傻。”
玛瑙面色狐疑,小姐在说什么?
桂嬷嬷点点头,同样轻声说道:“自是如此,这种事如果传出去,这侯府担待不起,一是脸面,二,小姐现在是钦定的沐王妃,苛待您,可是不给天家颜面。”
欧阳蕴微微愣了一下,呵,自己蠢了,“是我蠢笨了,若不是我的新身份,就算出了这事,估计也是将我禁足,或者像之前一样,扔出去了事,”
桂嬷嬷没说话,本就是如此啊。
欧阳蕴忽的笑了起来,笑颜如花的说道:“我就说这婚事还是不错的吧,看,有人给我撑腰了。”
桂嬷嬷看着那明灿灼灼的笑脸,哭笑不得,小姐真是心宽。
玛瑙看着两个人说话,好像打哑谜,自己听得云里雾里的糊涂,正要开口问,想到最近嬷嬷的话,闭了嘴。
“玛瑙,赶紧伺候小姐梳洗吧,你给小姐简单梳个头,就用那套赤金红宝头面。”,崔嬷嬷说着走向衣柜。
一刻钟后,欧阳蕴梳洗完毕,跟着冬梅往上院走去。
到了正屋门口,冬梅拦下了桂嬷嬷和琥珀,打了帘子冲欧阳蕴说到:“大小姐请。”
欧阳蕴微微顿了一下,只身抬脚迈步进了屋子。
“祖母安好。”欧阳蕴低头垂眸施施然行了一礼,仿佛没看到跪在地上的沈凌薇。
大幽王朝的规矩,嫡庶分明,正室所出的嫡长女本就比平妻高出半个身份,欧阳蕴这样也无理可挑。
可是沈凌薇这些年在永昌候府一直是主母的待遇,所以现在心里就是当自己是这里的女主子,欧阳蕴这样的行为,让沈凌薇无比气愤!
老夫人眼神凌厉的看着欧阳蕴,高声说道:“欧阳蕴,你可知错?!”
欧阳蕴身形一抖,忙跪下说道:“不知孙女做了何事惹老夫人如此动怒,请告知孙女,孙女一定改过。”
老夫人的脸色变幻莫测,看了看沈凌薇,淡淡的说道:“你说。”
沈凌薇直了直腰身,让自己抬起下巴,尽量理直气壮的说道:“大小姐,你可是将宫中赏赐拿去当了?!你可知宫中赏赐都是天家恩泽,岂能当卖!”
欧阳蕴听了沈凌薇电话,有些发愣,眼神里还有害怕,好似不知自己闯了大祸。“祖母,孙女不知。。。。”
“不知就可以做下这等事了吗?!”沈凌薇呵斥道,看着脸色因为害怕有些发白的欧阳蕴心道,看来是最好的情形,这死丫头不是有成算做下这个陷阱?可能只是没钱了想要换取钱财?
沈凌薇不给欧阳蕴开口的机会,扭头看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是妾身没有教导好大小姐,请母亲责罚。”
老夫人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良久,说道:“蕴儿,你为何拿玉镯去典当?!
沈凌薇听到这话,心跳加速,快的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额上也隐隐有些潮湿。
欧阳蕴颤声说道:“孙女只是,只是喝药有些苦,想要吃些蜜饯,可是,”欧阳蕴说着小手无措的捏了捏衣角,声音小下去,眼尾慢慢变得粉红,眼睛里也水光盈盈,“可是,孙女没钱,想着我那里首饰不少,就。。。。。就想着典当一个镯子,孙女不知道这么严重,求祖母原谅。”说完跪趴在冰凉的地板上。
沈凌薇喉咙动了动,脸又白了一分,脖子后面的衣领感觉有些湿湿的,跪着的腿有些颤抖。要说白了吗?怎么办?
老夫人扶着崔嬷嬷的手站了起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沈凌薇的面前,沈凌薇看着眼前棕色绣蝙蝠的厚底绣鞋,额上起了一层细汗。
老夫人抬脚走到了欧阳蕴面前,欧阳蕴仰起小脸,脸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祖母,孙女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老夫人看着欧阳蕴身上的衣服,淡青色绸袍外是轻薄透明的胧月轻纱,看那绸袍的材质就知道不是府里惯用的,太过名贵,那云锦,自己也不过只有几身,参加一些宴席撑场面的,料子应该是沐王府送来的。
还有那头上的珠钗,虽然是赤金镶红宝的,可是款式老旧,造型简单,而且一看就是孩童所用,不是这个年纪应该用的款式。
老夫人的脸色阴沉,眸色晦暗莫名,刚接进府来就闹了不愉快,后来搬得远养伤,而且,这大孙女自小也和自己不甚亲近,家里也做了取舍,让她顶了若若嫁到沐王府,也是基本上舍弃了,就没再想着多费心思。
可是养成这个样子!是想让永昌侯府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
“喊了大小姐的贴身嬷嬷来。”老夫人完转身走到榻上坐好,闭上了眼睛。
崔嬷嬷过去门口,请了桂嬷嬷过来。
古嬷嬷见自家小姐跪在地上,眼睛红肿,心口一紧,知道是做戏,还是心疼,收敛了情绪,也跪了下去,恭声说道:“老夫人。”
“桂嬷嬷,是你拿着镯子去典当的?”老夫人犀利的话慢慢的说着,但没有因为语速慢就少了一丝威严。
桂嬷嬷跪趴着回道:“回老夫人,是老奴。”
“啪!”老夫人手里的手串扔在了地上,珠子蹦的到处都是,屋里的人,甚至院子里人都吓得身子抖了抖。
“大小姐年纪小,你也不懂吗?!宫里的赏赐是可以随便当的吗?”老夫人厉声喝道!
桂嬷嬷趴在地上,额头顶着冰凉的地板,鼻尖沁出的汗珠滴在地上,晕成一个团。
“老夫人,是老奴的错,大小姐受伤之后就一直吃药,胃口也不好,打发老奴去买点蜜饯和点心,可是,。。。。。可是钱不够,就拿了一个镯子给老奴,那镯子成色一般,老奴以为是小姐以前的首饰,要是知道是宫里赏的,万不敢拿去典当。”
沈凌薇扭着脖子厉声说道:“一派胡言!大小姐那里不过也就这几日有赏赐,怎的还记不住?怎么可能拿错!狡辩之词!”
桂嬷嬷抬起头喊冤:“沈夫人,老奴真不是故意的,清风苑除了机构洒扫粗使婆子,就老奴和两个小丫头,那两个丫头在乡下长大,什么都不懂,小姐自记事起也使在乡下,这些也是不懂的,是老奴,老奴没有想到,老奴的错。可老奴真不是故意的。”
欧阳蕴擦了擦眼泪说道:“祖母,桂嬷嬷最近要料理院里的琐事,又要照顾我,煎药吃食都要她操心,还要教导玛瑙琥珀规矩,她不是诚心的。”
不说还好,这描述的大小姐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可怜啊,就两个丫头,还是不知事的小丫头,也不得力,院里也没得力的,就只着一个老嬷嬷,怎么能面面俱到。
还有那越看越碍眼的孩童戴的首饰。
老夫人半晌,好像做了个决定,声音也使不疾不徐的说道:“桂嬷嬷,大小姐一个月二十两的月例,怎么可能美倩买蜜饯!是不是你们这些奴才糊弄了大小姐!”
老夫人话音刚落,沈凌薇就惨白着一张脸跪坐在了地上,完了!
“老奴不敢,老夫人,给老奴是个胆子也不敢啊!”桂嬷嬷高声喊道,“大小姐一个月只三两月银,老奴是二两,玛瑙和琥珀每月半两。老奴绝没有私藏一分月银啊老夫人!”
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外面的风摇曳树叶的声音,和混杂的心跳声。
大小姐,永昌侯府的嫡长女,月银三两?
催嬷嬷垂下了眸子,就连自己都有八两月银,伺候自己的小丫头还有二两月银呢。堂堂的永昌侯嫡长女就三两月银!
老夫人的脸气的染上不正常的红晕,刀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沈凌薇高声喊道:“沈氏!这是怎么回事!我永昌侯府的嫡长女,一个月只三两月银!”
沈凌薇一张脸没了丝毫血色,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颤着声音说道:“母亲,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能承认!绝不能承认!这是自己和李妈妈昨天夜里说好的!
老夫人怒极反笑,“呵呵,好啊,我竟然不知道我们侯府穷到了如此地步!就连滴出的正经小姐都吃不起一个蜜饯了 !崔嬷嬷,去喊了老爷过来!将府里的主子都给我喊过来!”
沈凌薇骇的跪都跪不稳了。
今日正好是休沐,欧阳文修是在家啊,只不过是在林姨娘的院子里,这些日子,因为不满沈凌薇的做法,已经很多天不去海棠苑了。
林姨娘入府已有五年,是一个乡绅家的女儿,长得娇媚,温柔体贴,有一女,是永昌侯府三小姐,欧阳凝,不过是庶女,年纪也只四岁。
除了林姨娘,府里还有一个赵姨娘,是入府最晚的,入府两年,是永昌侯去江南办公差带回来的,人娇小玲珑,说话温侬软语,游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气,尤其是一身的皮肤,养得水嫩水嫩的,像是嫩豆腐,水灵白嫩,眉梢眼角,眸光流转都是说不尽的风情。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到了老夫人上院的厅堂里,就连在前院书房温书的大少爷,欧阳哲也被喊了过来。
本来宽敞的大厅,站满了人,显得有些拥挤。
冬梅进来在崔嬷嬷的耳边耳语几句后退了出去,崔嬷嬷低头在老夫人身边轻声说道:“老夫人,二小姐早起出门去了。”
老夫人没有说话,眼神微眯。
陆陆续续来的人,看到屋子里的情景都有些纳闷,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大小姐和二夫人都跪在这里?
欧阳哲年纪还小,见到自己娘亲跪在地上,脸色难看,忍不住开口问道:“祖母,我母亲怎么了?为什么让我母亲跪着?”
老夫人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人,高声说道:“今日喊你们过来,是这永昌侯府发生了奴大欺主的恶事!”
奴大欺主!谁?欺了哪个主子?
二夫人?谁敢?
大小姐?
虽然谁都敢,可那是以前啊!
现在大小姐身份不一样了!
老夫人继续说道:“昨日,大小姐身边的桂嬷嬷拿了宫中赏赐去典当了,以为大小姐没钱买蜜饯!”
轰——
众人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当了宫中赏赐,因为大小姐没钱买蜜饯?
坐在老夫人右下手椅子上的欧阳文修眉头紧皱,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沈凌薇,脸色很难看。
林姨娘站在一旁,右手牵着自己的女儿,面露惊疑,然后垂下眸子,遮住了眼里的光。
赵姨娘则是嘴角微挑,漂亮的卷翘睫毛忽闪几下,尽是看好戏的兴味。
“桂嬷嬷,你说!”老夫人说道。
桂嬷嬷一碗跪着,点头说道:“是,老夫人,大小姐一个月只三两月银,以前在庄子艰苦,偶尔请医拿药,或者买些日用,年节扯些新棉布做些新衣服 ,买些供奉,真的没有结余,小姐今日喝药胃口不好,时长吃不下饭,夜里肠胃空虚难受,想要买些点心,蜜饯。可是,银子实在不够,就拿了个镯子当了,是老奴的错,不知道那是宫中的。老夫人饶命!”
平地炸惊雷!
三两月银!扯棉布做衣服!肠胃空虚!
这说的是永昌侯府的大小姐?!
别说一屋子人瞪着眼不敢相信,
就连事先知道月银被克扣的老夫人,还是气的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欧阳文修刀子般的眼神死死的瞪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沈凌薇,手掌用力的拍在桌子上竖眉喝道:“沈氏!你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