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这大半个月过得可谓是神仙般的日子,晚上下班都和绫婉玉轮流做饭,她虽然做饭的经验差了些,经常把控不好调料的量,但是胜在好学又聪明,没消几日功夫就把林奕好几个拿手好菜偷师了去。林奕每次吃她做的饭,心里都要惊叹于她厨艺的进步神速。
遇到事务所不忙的时候,他都会主动接送绫婉玉上下班,一来二去,外加时不时会偶遇绫婉玉的同事,一时间整个律政公署都知道了绫婉玉恋爱了,绫婉玉也大大方方,并不避讳,在给同事介绍林奕时,那是一口一个“我男友”,怎么亲热怎么来。
至于晚上,绫婉玉也是食髓知味,天天拉着林奕夜夜笙歌,他好几次都直呼身体吃不消,他都有些怀疑究竟是他在保持锻炼还是绫婉玉在偷偷健身不告诉他,思来想去,只能用那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来解释。
不过这大半个月里,宁晴的父亲宁肖主动上门来过两次,第一次还抱着特地给女儿道歉,想让林奕和宁晴的和好的想法,但是听林奕讲了视频和一些之前的事情,也只能叹息几声,知道这事不好多劝,难以挽回;第二次来就没再提复合的事情了,只是单纯带来了几瓶好酒,找林奕聊天喝酒。那天正好赶上绫婉玉做饭,她也是超常发挥,几个菜口味做得都很到位,宁肖这种在外面吃遍了各种高档饭店的老生意人都赞不绝口。那一日,宁肖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林奕还是能隐隐感觉到,他还是为了宁晴的事情来,只不过看到他和绫婉玉生活的也幸福,知道这事再也没办法挽回了,便只拉他喝酒,念叨些当年和他父亲的旧事。
当年宁肖刚做传媒生意的时候,被人陷害,误上架了几篇有捏造内容的报道,被告上法庭,还是林敬主动帮忙,把案子了结了,息事宁人,才免去了牢狱之灾。像宁肖这种久经商战的人,基本很难对人产生信任,大多时候只讲生意合作,只讲利益分配。真到了退休的时候,最念叨的还是那些真情实意的少数朋友,林敬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
自从那日在墨西哥餐厅与林奕不欢而别后,宁晴情绪变得特别不好,除了外出有饭局的日子,她晚上也懒得出门,在家里点了许多冰淇淋和奶茶外送,吃起来毫无节制。之前林奕在身边的时候,总不让她吃这些,她要是嘴馋了,林奕就买些新鲜葡萄或者橙子,榨成果汁后稍加些冰块给她喝。她总嫌味道淡了些,不够过瘾,吐槽林奕管的太宽,林奕就会耐心地跟她说之前他经手一些涉及食品安全的经济案件里,那些用不合格化工品做成珍珠、过期水果冷冻成冰棍案例,可谓苦口婆心。
就这么连续一个星期糟蹋下来,宁晴直接重感冒病倒在家里。
宁肖来到家里,看到堆得满满一厨房的外卖袋子和咳嗽个不停的女儿,心里是又生气又无奈。实在没有办法了就高薪请了一个保姆,结果没干一周就都因为受不了宁晴的脾气,加上做饭完全不合宁晴口味,被她耍脾气赶走了。
宁晴心里置气,她就是要糟蹋她自己的身体,生病了才好,她觉得林奕和绫婉玉那般亲密,肯定是为了气她,肯定是心里还装着她,就想使些小心思,让她先道歉,以后复合了就好拿捏她了。她就在赌,等到林奕知道她生病了,肯定会着急万分,过来照顾她。可父亲去了两趟林家老宅,回来只告诉她,林奕和绫婉玉真的在一起了,宁晴怎么都不敢相信,心里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都帮着林奕说话。
这一等就是大半月光景,林奕一次都没有来过,连电话都没有打过一个,宁晴也终于明白,林奕是真的离开她了……
这些日子里因为她卧病在家,父亲宁肖不得已只能两边跑,一边帮忙处理些公司的大事,一边还要照顾她,就算这样公司里需要她决策的事情还是堆成了山,感冒稍微好些的宁晴也只能拖着病躯去公司工作。
她坐在总裁办公室里,那种咳嗽入肺的感觉让她有些窒息,手里也只能不停得审批着各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之前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思考晚上要去做什么,因为潜移默化里,她知道这城市里有一处屋子中有人在悉心做饭等她回家,潜移默化到她都忽视了它的存在,她觉得理所当然,觉得稀松平常。
直到她明白,这个城市里的晚上,已不再有人等待,不再会有人在她回家时,就做好了最合她口味的饭菜;不会再有人,耐心地听她絮絮叨叨地吐槽公司的事情;不会再有人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忍耐她的小脾气……今后的日子里,夜晚她能回到的地方,不过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这大半个月里公司堆积的繁杂审批让她忙到快5点多,一旁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她心情烦躁地打开手机,跳入眼帘就是张厉连珠炮一般的吃饭邀请。自从墨西哥餐馆那件事之后,她对张厉的印象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她无视了他的消息,就着矿泉水吃下了几粒特效感冒药,便瘫靠在老板椅上,揉着有些酸痛的眉心。
她想起之前每次回家,她若是觉得眼酸头痛,林奕就会让她躺在沙发上,头枕在他膝间,给她轻轻按摩眼部,很是舒服,好几次她都不自觉的睡着了。林奕又舍不得大动作把她吵醒,就会保持着姿势,随意在手机上看些新闻或者小说,等她醒来。
想到之前她觉得稀疏平常的日子里,那些其实非常温暖甜蜜的细节,她心口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像万千根细针扎在她心里,她又想到了之前U盘里的那个视频,她可以想象到一直对她温柔耐心的林奕,看到这个视频时,内心的破碎。那一刻,她觉得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等待,她要去见他,想要和他当面道歉,想要告诉他她的心意,想要求他回来。
她发动车子,染着沉沉夕阳,朝西城老宅驶去……
宁晴到达西城林家老宅时,已经快6点半了,天色已近昏暗,微弱的晚霞执着地挂在天际线上,为来往的行人强留一丝余光。
宁晴远远地停了车,往老宅走去,她步履缓缓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每一步都像踏在时空隧道之上,在她心头唤起了一段段温馨的记忆,仿佛她耳边还能听到儿时结伴玩耍的笑声。在这条小路上,他们曾并肩奔跑,踏着青苔,追逐嬉闹。昏暗的灯光照进小路尽头的巷子里,光影摇曳,仿佛载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这些巷子里曾有着他们两人无数的足迹,岁月长河漫漫,这些痕迹早已被抹去,但那些隐秘的游戏角落,还是当年的老样子,一成未变,仿佛还保留着他们快乐的秘密一般。
六年,还是更久,宁晴也记不清楚了,她低头沉默着往前走去。
转过巷子,一个有些古朴的独栋老宅跃然眼前,屋内灯火通明,门口的草坪修葺一新,靠近她的一侧用水泥新修了一个停车位,林奕的车安静地摆在那里。
宁晴止住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她自己的脸庞,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继续往门前走去。
“小奕,这个肉需要用生粉腌制下吗?”
“嗯,和青椒炒的话,腌制下会嫩很多。”
林奕和绫婉玉声音从厨房窗外传来,宁晴身子微颤,本能地往林奕的车后的阴影里躲了躲。
她不明白,明明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无论林奕今天说什么,哪怕要赶她走,她都要好好向他道歉,说清她的心意,为何已经到了门口,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却一步也迈不开脚。
她偏过头去,视线穿过厨房半开的窗子。隔着窗子,林奕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陌生,他的动作熟练而自然地处理着冻肉,绫婉玉的在一旁套着围裙,手上忙不停地在调配酱料,默契配合宛如一幅和谐的画卷。绫婉玉的笑容灿烂,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与林奕的互动中流露出满满的甜蜜。
宁晴的心头一紧,刺痛感宛如潮水般涌来。她曾经的任性,如今看来是多么的狭隘和愚蠢,她以为时光的末端,那个男孩还会一成不变的在等她,却没料到它早已悄然雕刻出了另一段情深。宁晴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林奕身上,试图从他的身上寻觅到一丝丝未曾改变的痕迹,却发现他的眼神里只有对新生活的期待和满足。
“小奕,你不用给我帮忙的,今天轮到我做饭了,说好一人一天的,快去客厅等着就好。”
“反正我也没事,给你帮把手嘛,切冻肉还是很容易伤到手的,我哪能放心。”
听着屋内两人浓情蜜意的对话,宁晴的步履微颤,不自觉地后退,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长,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自己的心头,沉重而痛苦。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境,一个她还可以挽回的噩梦。然而,现实是无情的。厨房里传来的甜蜜的对话与欢笑,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宁晴的心房。
那一刻,她只想逃,那一刻,她只觉得这都是一场噩梦。
她失魂落魄地逃离,穿过小巷,穿过青石板路,直到气喘吁吁地靠在她的车前……
……
屋内林奕此刻已然功成身退,靠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绫婉玉,她手法娴熟地翻炒着锅中的肉类,油花在锅中跳跃,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厨房里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在屋内绕梁不去。
林奕心里暗自佩服,这绫婉玉上手也太快了,他开始学做饭的时候,可是连续遭遇滑铁卢,甚至最开始的时候连各种食材都不知道该如何保存,切肉伤到手,忘记放盐,调出怪味更是常有的事。绫婉玉在林奕心中天才形象更加根深蒂固了些。
“小奕开饭啦。”绫婉玉声音从厨房传来,打断了林奕的思绪,他快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帮她将厨房的几盘热菜端到桌上。
绫婉玉盛好了饭,看到林奕已乖巧地把菜都端上了桌,向林奕投去了一个非常满意的表情,“表现不错,晚上奖励你。”
此话落下,林奕只觉得背后一寒,面色笑嘻嘻地打着马虎眼,低头干饭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