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你还是找来了……”
周齐长长叹息一声,表情似乎是得到了解脱一般。
林奕看着面前这个有些苍老的男人,本来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的推理是错的,但是看着他的态度,也知道了结果。
他的猜测,没错……
原本林奕是要请他作为男方长辈出席他和婉玉的婚礼,如今自己却用漆黑的枪口顶着他的脑袋。
世事无常,真是让人唏嘘。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吧嗒”一声,林奕按下了枪的保险,枪口死死抵住了周齐的额头,表情冰凉了许多。
周齐微微垂头,往空荡荡的客厅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你程阿姨呢?”
“回答我的问题!”
林奕的表情中似乎并没有太多耐心。
周齐见林奕的态度如此,也认命似的靠在墙边,只是因为过度饮酒,而有些发颤的手,抖的更厉害了些。
“你是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
“程阿姨的肺移植供体,查不到来源。”
“原来如此,不愧是老林的儿子。”
“说这些废话,有意义吗?”
林奕现在只想迫切知道当年的事情,此刻对他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完全没有心情闲聊下去。
“关于那些人,你知道了多少?”
周齐抬眸看着林奕,目光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有着担忧,有着无奈。
“远比你想象的多。”
“那我告诉你,也没什么,这么些年,憋的太久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就知道……”
周齐整个人似乎都黯然了许多,缓了一口气才慢慢开了口。
“当年你父亲去世前一晚,他来找过我,说他在调查一个很麻烦的案子,到时候需要我帮忙。”
“我和老林关系如何,自不用说,结果第二天,老林就出了交通意外,当时我就起了疑心……”
“起初那几天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我还特意接你来家里住了几天。那几日,我调阅了你父亲车祸路段之前,所有的监控,发现监控有了大量删减,但还是被我发现了遗漏的镜头。”
周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当时老林的车上,后座还有两个人,车祸现场却了无踪迹……”
“两个人?是谁?”
林奕眉头深深皱起,锐利的眼神,直直看向面前苍老的中年男人,等着他的回答。
周齐发出一声苦笑,摇了摇头。
“当时照片很模糊,我完全分辨不清。其中一人我至今不知身份,但另一人……”
林奕听见他说到另一人的身份时,表情万般痛苦,声音如哽在喉,稍稍将枪口移开了些,问道。
“是谁?”
“另一人……最可笑的是,当时我为了调查,竟然主动找上了这另一人……他就是我们西城警署当时的总探长方权龙。”
“方权龙?!”
林奕听到这个名字,既意外,又了然。这个人在本地侦探圈名气极大,素有“当代福尔摩斯”的美誉,在转行做侦探之前,曾经是西城警署的总探长。
当时他放弃总探长身份,改行做侦探之时,还在业界掀起了很大一番讨论。有些媒体说他是“为了能够以更自由的身份,为所有人平等的守护正义”,把他可谓是捧上天。
而且此人因为之前的总探长履历,在政商两界都非常吃的开,同行很多人说他借着之前的关系,几乎是“警署御用神探”,不是大案,要案或者达官显贵,都请不到他。
现在想来,当时宁氏案件的警方请的侦探,便是他,还美其名曰对于宁氏传媒案件的最高度重视。
怪不得当时会主动阻挠他采用“悬赏令”的形式,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看来这个方权龙和背后的张氏财团还有更上层的势力,脱不了干系……
“我当时找了方权龙申请深入调查这个案件的时候,他就有些推辞,让我不要节外生枝。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把我的猜测,告诉了你母亲殷雪。没有想到……可我没有想到……从我去给方权龙报告开始,我的所有通讯都已经在处于监听之下。”
周齐深咳了几声,面色更加惨淡,双目有些失神地呢喃着。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母亲……”
林奕双颚咬的铁紧,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持枪的手,都有些晃动,嘶哑地问道。
“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后来,我和你母亲在商量去警察总署做案件申诉的时候,被他们直接持枪擒住了。本来我是该和你母亲一起死的,但是方权龙当时毕竟是总探长,还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有探员不清不楚的死去,就主动和我提了交易……”
周齐说到这里,便深深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林奕……
林奕嗤笑一声,放肆的笑在空荡的客厅里,听起来尤为瘆人。
“呵呵……呵……一个肺源,换你永远的闭嘴,是吗?”
“回答我?!”
林奕握着的枪,又顶上了周齐的眉心。
“是……”
短短一个字,似是也用尽了周齐的全身气力。
“那心梗又是怎么回事?!”
周齐的身子,靠着墙,往下滑了一小节,像是已经有些站不稳,抬头看向林奕的眼神,满是歉意和悲凉。
“那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连你都要一起处理掉的,但是你的母亲,苦苦下跪恳求,那群人才松了口。但是要求你母亲自愿服下一粒叫做“心雾”的药。那个药只要吃下去便能促使服用者心梗而死,连法医检验都无法查出,这样平静而死,便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只有没有后顾之忧,你的性命才能得以保全……”
“那一天,我是看着她,拿了药回去的……”
周齐说完就整个人就彻底滑靠在墙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眼神空洞而绝望。他双手无力地揪着头发,身体微微颤抖着,哽咽得发不出声音,只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竟然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林奕喃喃自语道,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接受,感觉像是心脏像是生生被剜去了一块,剧痛难忍。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抽痛仿佛抽丝剥茧般夺去了他所有的气力。喉咙中的气息声,听起来既像笑声又像悲泣。
“小奕,真相没有那么重要,你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梦境里,母亲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遍遍地重复着,让他痛苦不堪。
他回忆起那个早上,那个无比寻常的早上。
他因为父亲的去世,还在伤心,赖床赖了很久。
他来到客厅时,餐桌上依旧像往常一样,有一碗稍稍凉了一些的水饺。
母亲就表情安详的靠坐在沙发上……
那一日,他觉得母亲应该是累了,睡着了。
可是,他再也没能够叫醒她。
再也没能够……
……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林奕胸口一阵绞痛,那口气似是没能提上来,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手中的枪,就这么直落落地砸在地板上。
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卧室的门开了。
程敏步履颤抖着走向周齐,沧桑的脸庞上,早已布满泪痕,半跪搀起周齐。
早早就一起藏在卧室里的何凝萱也是红了眼眶,走到林奕身边,抱住了他颤抖的身子,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何长丰走在最后,看着面前的惨状,长长叹息一口气,目光落在双目无神,似是丢了魂魄的林奕身上。
“哎……这小子……老子都要退休了,给我搞这么大一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