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朝昭的声音。
她一发话,其他人立刻不敢作声了。
“你让我和他道歉?”
经纪人以为尚谦泽听到这话又要发疯,都已经做好了拦住他的准备,
却不曾想尚谦泽的神情此时出乎意料地平静。
朝昭没什么情绪地说:
“做错了事情不该道歉吗?”
万籁俱静中,尚谦泽忽然笑了,
“朝昭,狠还是你狠……”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在笑,可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有数不尽的痛苦,
把我捧上了天,享尽万千宠爱以后,又将我重重地摔进了尘埃里面,步入万劫不复的噩梦里。
朝昭对尚谦泽的话置若罔闻,
她已经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和尚谦泽说了,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的自私,永远不会反思自己,只会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就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一般。
过去那个明朗干净的少年,死在了光怪陆离的名利场里,死在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
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虚伪又恶毒的尚谦泽罢了。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朝昭从不开玩笑,大家心里都清楚,她这句话说的是真的。
没有人会想知道得罪了朝昭的下场,因为那些曾经趁着朝氏集团动乱之际,浑水摸鱼,妄图分一杯羮的人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齐姐忍不住看向了,从朝昭开口以后,一言不发的自家艺人,
年轻男人的面容隐没在了半明半昧的光影里,看不清神情,
就好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无关人士,而恰恰这些事情,却都是由他引起的。
她看顾准的眼神和看一个工于心计,手段高超的狐媚子没什么区别,
顾准一来,尚谦泽这个正室都失宠了。
好啊,有了他这张王牌在,她以后的荣华富贵算是保住了。
尚谦泽的经纪人第108次后悔为什么要带尚谦泽了,
他每天不是在给自己惹是生非,就是在惹是生非的路上,带他这几天,他整整老了十岁不止。
尚谦泽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哪怕世界末日到了,也绝对不会弯下他高贵的头颅道歉的。
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对不起。”
经纪人傻眼了,
在听到尚谦泽那声对不起以后,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被什么人夺舍了。
无数记忆纷至沓来,尚谦泽的脑海中最终定格在了朝昭答应自己追求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朝昭看自己的目光,柔和又温暖,明亮得似浩瀚的星辰。
可现在的朝昭,双眸依旧明亮灿烂,可却溢满了冰冷与厌恶。
他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个顾准染指了朝昭,本来就该死,他打他一拳都算便宜他了,
他只是…
不想再让朝昭更加厌恶自己了。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觉得此时的自己屈辱又狼狈,
爱让高傲者低头,自卑者勇敢。
还好朝昭不知道尚谦泽脑子里在想什么,要是让她知道,估计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尚谦泽道完歉,就被经纪人诚惶诚恐地拉走了,
朝昭现在没功夫料理他们两个,直接对顾准说:
“走吧,带你去上药。”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至于齐姐,早就见势不对偷溜走了,把时间空间腾出来给这小两口,
按照她看了那么多小说的套路,
霸道总裁出头,替小白花女主狠狠地教训了一番恶毒女配以后,这个时候,小白花女配就该出面感激总裁了。
很显然,这三个人的关系里,朝总是那个霸道总裁,尚谦泽拿着恶毒女配的剧本,而顾准就是那个小白花女主无疑了,虽然这朵小白花心是黑的。
咳咳,至于是拿言语还是身体感激,那就不在她的考量之内了。
朝昭让人拿了冰毛巾过来,
冰冷的毛巾与伤处接触的那一刻,顾准瞬间绷紧了身体,
过于刺激的疼痛让青年唇色都变得苍白。
朝昭放轻了动作,叹了口气,
“是谁教你这样的,痛了一声不吭,挨打了也不会告状,就这么一直忍着的?”
顾准怔怔地望向朝昭,似乎是没听懂她这句话的含意。
朝昭的面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从眉眼到下颌,每一处都精致得像是工笔画,
她的瞳眸色泽浅淡,就这么不躲不避,静静地注视着他,
“以后受了委屈不要憋在心里不说,这个娱乐圈拜高踩低,趋炎附势,
类似于今天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起,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起,
我希望你能好好地保护自己,不要忍气吞声,这样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必要的时候,可以求助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后。”
她很少和自己说那么长的话,却是句句都是出自真心。
女生琥珀色的瞳眸下,映着璀璨的灯火,在那光影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青年的目光久久停驻,隐藏的情意在这一刻浮现,淌淌流转于眸底,
笼罩在心中多年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散去,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朝昭,谢谢你。”
顾准的神情太过认真,夹杂着太多朝昭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或许朝昭永远不会知道,她今天的这番话,对于顾准来说,意味着什么。
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想要讨生存,永远都只有一个“忍”字,
小学时,顾准是班里最穷的小孩,由于成绩好,性格内向,没少被调皮捣蛋的同学欺负,
在攒了好几天的瓶子去卖钱时才买来的书本被同学一张张撕成雪花洒落时,
要忍。
在因为没有父亲,被村里的小孩拿石头砸嘲笑是野种的时候,
要忍,
在年少辍学、来到工地做苦力,被工头当作牲畜一样骂的时候,
也要忍。
一个“忍”字几乎贯穿了他前半个人生,他以为要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
突然有人告诉他,
不要忍。
她会永远站在他的身后。
那么云淡风轻,却又不可抗拒的姿态,驱散了头顶那片困了他半生的乌云,
而后,
光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