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萨姆普尔家的豪宅是一座宏伟的石楼,同时附有一个独立的马厩。倾斜的屋顶上铺满红瓦,12尺高的石墙则围绕着这个别墅,一共有三个木质大门被建立在这道围墙之上。
装运着“美酒”的马车很自然地从南面的主门和侧门驶过,绕到了北侧的一个后门。
“停下,把马车停下!”
范萨姆普尔家的私兵正把守在这里,阻挡着想要将马车驶入庄园院子中的车夫们。
“老爷们,今天的酒也送到了。这次绝对会包各位满意。”
显然,这两个车夫并不是第一次出入这里了,他们非常自然地向这几个守卫打着招呼。
“原来是洛尔特老弟,害,吓我们一跳。来吧来吧进来吧,我想兄弟们在这里站了一天,应该都有些渴了,正好这轮班值完让大伙儿休息一下。”
为首的守卫看到马车侧身上那绘制着的葡萄酒图案后,舔了舔嘴唇,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老爷,你们这紧张兮兮的,是发生什么事了?”
“哎,老弟,你居然不知道。听说咱们家的二公子在外面闹事把小命丢了,屋里那肥婆娘怕人家还会找上门,派我们几个在屋外头守着。”
“哎呀呀,那真是节哀。”
“哈哈,节哀?我早看那老二不顺眼了,每天下巴都快扬天上去了,也没干过什么人事,哥几个还得腆着个脸伺候他。
可惜了老三,虽然长得丑还笨,但至少人心直,真心对哥几个脾气,倒给那肥婆娘赶出去住了。”
“哈哈哈,那行,就先不和老爷们侃了。这几天怪事多,太阳还不升起来,我早点把酒运进去早点回去哄哄我家那口子,免得她一个人在家里害怕。”
和守卫们打过招呼之后,半身人车夫很轻松地带着两辆马车驶入了后门,并将车马停在了马厩附近不会有人注意的地方。
“我们到了,后厨房就在马厩旁的这个门后。”
冒险者们向外打量了一下,这座庄园里面确实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马夫打扮的老人背对着他们的方向,正在那个石质马厩的铁匠铺中敲打着新的马掌。
“砰砰”的巨大敲击声完美掩盖了他们溜进后厨房的脚步声。
整个后厨房中充满着诱人的香味,现在并不是准备晚餐的时间,没有任何佣人在厨房中进出。厨房中央的三个备餐桌上挂着盆锅铲勺等烹饪用具,架子上摆着草药香料、碗盘匙叉还有干货。
“嘿!嘿!我从没见过这么先进的东西。这就是有钱人的厨房吗?”
江逍遥发现了一个手摇滑轮轮组送餐升降机,可以用这个把餐食送往楼上的房间。在这个送餐机旁边还有一个小铃铛,看来楼上的女公爵可以通过这个来判断是否到了吃饭的时间。
“呃,我好像被盯上了……”
克拉瑞恩突然泛起一阵寒意,她感到自己的后背方向,有什么东西在死死盯着自己。她寻着感觉望去,却发现那是一只奇怪的小生物。
一只橘色花纹的猫?不,不对,这小东西的背后长着一对大大的翅膀,这是一只作为宠物饲养的翼猫!此刻,这家伙正眼中闪着绿光,一声不吭地仔细打量着克拉瑞恩。
“喂,你盯着我干什么?”
克拉瑞恩有些搞不清楚这个小生物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对方很明显开始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呜呣…让俺来,俺有办法。”
没想到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维斯特拉,她进了厨房后最先下手将深水奶酪塞满了自己的嘴,此刻正一边嚼着食物一边踊跃举手。
“动物之友Amicus animales!”
只见维斯特拉努力将嘴中的食物咽下,她的双手开始缠绕着淡蓝色的魔力,她在空中挥动着手指,构建了一幅仪式法阵,这是一环预言法术“动物交谈”。
这可把其他人惊到了,他们纷纷看向了这个野蛮人。
“维斯特拉,你居然会用法术?”
“法术?你说这个吗?这是俺们部落代代相传滴驯兽术之一。”
“好吧,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远古荒蛮山民的智慧。这很有意思,有机会请一定要多和我讲讲,我能感觉到又有一个不错的故事灵感。”
吟游诗人掏出羊皮纸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所以你能问问这个家伙,它到底在干什么吗?”
克拉瑞恩不知道为何已经开始有些畏惧那只死死盯着自己的翼猫了,哪怕对方还没有她胳膊长。
维斯特拉慢慢凑了过去,她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对着那只猫喵呜着什么,而那只翼猫也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回复着,大概它也没见过会说自己语言的人类。
“真遗憾,我一直以为她会汪汪吠叫,她不应该是一头巨犬么。”
“人家明明应该是一头狼,一天24小时处于饥饿状态当中的饿狼。”
沃尔金否定了江逍遥的观点。
“嗨,长翅膀的朋友,你老盯着俺朋友瞅啥哩?”
维斯特拉向着这只橘黄色的小家伙询问道。
“哈,你会和我说话?如果不是因为我够冷静的话,我还以为你是个会向猫搭讪的疯子呢!”
这只不太有礼貌的动物朋友用它带有倒刺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目光仍死死盯在克拉瑞恩身上。
“我能闻到一股很浓的海腥味儿!我好久没吃鱼了,在这个鸟地方只有老鼠和鸡骨头会扔给我,那些剩下的都是臭掉的死鱼。”
“你想吃鱼?俺这里还有一些鱼干,希望你会喜欢。”
维斯特拉解下来腰间她最重要的食物袋,在里面摸索着,并抓出一把小鱼干。
“真的愿意给我吗?没想到你这个不狼不狗的怪家伙,在吃的方面倒是挺大方。”
“嗨!这有啥?俺也喜欢吃好吃滴,每天都吃一样的东西俺也会腻,俺可太懂你的感受哩。”
维斯特拉将那一把鱼干撒在桌面上,这只翼猫终于愿意放弃克拉瑞恩,从灶台上跳上桌子,享受着久违的美味。
“好,决定了,我也不是什么没良心的猫。拿了你们的东西就要有所回报,你们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
维斯特拉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好点的,于是将这只猫的话翻译给了自己的队友们,自己担任起了翻译官的工作。
“羽毛朋友,还没请教你名字?”
“‘嘴里流涎’,这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它看上去确实挺嘴馋的,连你这么大一条鱼都想吃呢。”
江逍遥向克拉瑞恩挤了挤眼睛,后者狠狠回了他一个白眼。
“你在这儿住多久?你的主人是谁?”
“够久了,我的父母原本是这里的第一任男主人的宠物,但是那个男人死的早,这婆娘又换了两任丈夫,但他们也早死了。
那个肥婆娘的这三任丈夫都给她留了一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令人反胃。这个家里最该受宠爱的应该是我才对。”
“我明白了,范萨姆普尔纯纯的克夫命啊!”
阿娜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水,如果不是真的克夫,那估计这三任丈夫的死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这家人?”
“是啊,我的老爹老妈就是被这家的几个畜生儿子还小的时候给折磨死的。说实话,如果不是能在这里白吃白住,我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更别说他们现在还在家里养了别的宠物,想要取代可爱的我,这最不能让人接受!”
“什么?”
“嘘,别出声,其中一只过来了……看我给它来个下马威!”
翼猫突然向着这个房间的某一处角落弓起腰,嘴里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呜声,它那闪烁着绿光的眼睛在盯着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俺也知道这种感觉!”
维斯特拉突然也冒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来,她同样向着那个方向看去。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在浴场门口和矮提灯甲板上,俺就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俺。”
“我知道,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根本就看不到那些脏东西,但是我看得一清二楚!”
啪啦一声,翼猫身后的那对翅膀突然展开,足足有三尺长,它的灵巧身体就这么向着那个方向飞扑了过去。
“喵啊呜!!!”
这是警告和愤怒的叫声,翼猫伸出了它的利爪,径直对着空气挥出,却被什么抵挡了。
一个与翼猫差不多大小,背生双翅,尖角尖尾的红色东西突然从半空中显现出来。那分明是一只小魔鬼!看来它一直都维持着隐身想要侦查混入宅中的敌人,却被“嘴里流涎”直接用翼猫一族天生的“侦测隐形”识破了。
“该死!我说我们在城里行动的消息怎么走漏得这么快!”
阿娜克伊丝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女公爵这么快就得知了自己次子的死讯,一定是这些分布在城市中的小魔鬼在充当她的眼线。
“不,小魔鬼是那个万年宅在自己房间的长男瑟斯维尔养的!那个人族败类就有这种奇怪的监视癖好,他给他的两个兄弟身边都偷偷派了不少小魔鬼!”
嘴里流涎一边与这只小魔鬼激烈缠斗着,一边纠正。而维斯特拉则同时负责翻译和协助战斗的工作。
她趁着那只小魔鬼躲避猫爪攻击的时刻,一根标枪精准将它的翅膀钉在了墙壁上,霜铭紧接而来,结果了这只小魔鬼的性命,让它化成了一堆飞灰回到了地狱。
“身手不错,搭档。”
嘴里流涎显然相当欣赏维斯特拉,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收起翅膀落在了狼女的肩膀上,耀武扬威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如果你们要找那个长男的麻烦的话,我很乐意为你们带路,只要你们愿意帮我把这里所有的会飞的红色害虫清除掉。
并且当然,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有哪些正在隐形的害虫。”
“看样子你很讨厌那个叫瑟斯维尔的?是因为他折磨死了你爹妈?”
“我父母是一回事,但这家伙天天吩咐着我去帮他干抓老鼠和清理死老鼠的脏活!居然让如此可爱高贵的我,干这种下等仆从才干的事!
他根本就没有搞清楚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真正主人,更不提那些一直骚扰着我的碍眼的红色害虫,他们都活该下地狱!”
“那好吧,你带路,我们去会会这个有偷窥癖的变态。”
阿莱斯特掏出了一柄精细的软木梳子,帮这只小少爷打理起了它的羽毛。
“你很懂事,如果这个大宅子里的混账东西们都和你一样懂事就好了。那我想我可能会更愿意去袒护他们,而不是像这样给你们带路。”
翼猫十分享受地咕噜着。
“怎么了,珊娜菲亚,你怎么一副这个表情?”
“……肉球…不…没什么。”
听到阿莱斯特的询问,他们这才注意到,斗篷之下的女卓尔从刚才开始也一直盯着那只翼猫。
“你能给那个姑娘一个抱抱吗?她一直没过什么好日子,我感觉她可能还需要一个精神慰藉。”
“才不要呢,这女人身上一股熏蘑菇和烂树根的味道,感觉就是从泥巴里面钻出来的。”
“行行好吧,我觉得你的可爱和帅气的外表应该更加充分展示给所有人才对,你的粉丝需要你,大明星。”
吟游诗人这一顿吹捧让翼猫显得有些飘飘然,它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从维斯特拉肩膀上跳到卓尔那破破烂烂的斗篷上。这令后者受宠若惊。
——
他们很快绕到了宅子的正厅,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什么特殊日子,本应该服侍贵族们的佣人一个也没见着。
听嘴里流涎说,为了迎接什么重要的事情,防止被打扰,女公爵前一天就让所有的佣人都放假了,只留下了必要的人手看管这里。
除了房子大门以外,这个大厅还有两个出入口,一条九尺高的石膏架环绕着房间,上面陈列着华丽的花瓶。石质的地板上铺着一个10尺宽15尺长的精美地毯,上面描绘的是皇室的加冕仪式。墙上挂着两幅挂毯,分别描绘着一条巨龙掠过船只以及朝圣者驼队的场景。
“老天爷,这些全是值钱的收藏品!这就是贵族吗?”
江逍遥的职业病又要犯了,他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阿莱斯特,快快快,把你的次元袋拿过来,我们得装点好东西回去。”
“谁管你啊?我已经重新把袋子拿给小费保管了,你有本事找他说去。”
费迪南多一脸沉思地打量着这些艺术品,对两人的小吵小闹充耳不闻,这只是破坏了文艺感的刺耳声。
突然,他注意到了什么。在会见客人的客厅这里,一把高背椅和几个软垫沙发,一个咖啡桌摆放在这里,墙上陈列着镶边的公爵和她的三个亡夫,还有这个家族的翼猫成员“嘴里流涎”的画像。
现在他终于确切地知道了女公爵,他们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在暗中争斗的对手的长相。萨拉玛拉·范萨姆普尔,一个披着女人外皮的猛兽,即使是画像都能从笑容中透露着她的狡诈。
她那庞大腰圆的身形和健硕的手臂,充分说明了这家伙并非天生出生贵族,而是干过相当长时间的劳工。
费迪南多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的朋友,他曾经就是一名“博德里安”,一个在这个城市中生活了许久的博德本地人,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家族的一员。他也曾经学习过所谓贵族的社交礼节,但这些都已经成了过去。
而在他对过去的回忆中,他有听说过关于范萨姆普尔的事情。这个贫民窟出生的女人靠着自己的智慧不断向上攀升,从一个在下水道里面修理管道的下贱劳工高升至管理整个城市下水道与供水的部门部长,并靠着自己的铁腕手段和政治婚姻,赚取了大量的钱财,获得了爵位,并最终成为了统治这座城市的四大公爵,四人议会中的一人。
那些博德之门的纯正血统的贵族们私下都瞧不起这个女人的出身,但公开反对她的人们都无一例外永远闭嘴了。现在的贵族们,对她只有惧怕。
在这个会客厅的北墙,还有一个吸引了费迪南多注意的东西。那是一副更大的挂毯,上面描绘着一位燃烧的天使从空中坠入火坑的场景。这张挂毯被保养得相当好,看样子女公爵很满意这幅画作。
——
“这家伙肯定从很久以前就有某种魔鬼崇拜了。”
沃尔金作为圣职者,他已经发现了不少带有奇特宗教文化的艺术品了。在餐厅中,一盏铁质枝形吊灯悬挂在围着八个高背椅的黑色橡木餐桌上方,椅背都被雕成了魔鬼的模样。壁炉突出墙面,两边是挂着红窗帘的窗户,一个漂亮的玻璃门酒柜靠墙而立。
“不要碰那个花边的酒瓶,那里面装的可不是酒。我敢打赌那里面的东西只用小半杯就能毒死一头大象。”
翼猫好心提醒道,看样子这是女公爵为了处理那些她讨厌的客人们而准备的特殊酒水。
“喂,等等!那个酒柜后面有什么东西!”
沃尔金实际上只听到了一阵喵嗷声向着自己的方向叫唤,他反应了过来,但还是有些迟。
红色的影子迅速掠过,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爪痕,一只小魔鬼正躲在酒柜之后,看准了时机偷袭他。也就在这一刻,吊灯上方传来了动静,四只小魔鬼一起冲下,将冒险者们包围起来。
“见鬼了,瑟斯维尔到底在这个屋子里面养了多少小魔鬼,他真是个没种的变态!”
“少废话,准备干活了!”
阿娜克伊丝不顾吟游诗人的抱怨,她一个刀背猛抽拍翻了一只小魔鬼。
“小费,不要在这里开枪。虽然离庄园门口有点距离,但枪声足够把守卫吸引过来了!其他人也是,施法动静小声点!”
费迪南多想了想,重新将自己的圣者烛台抽了出来,用尖端挑飞了另一只小魔鬼。
一场混战在这个一楼的大厅当中上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