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很显然,这里也不是涌血城砦。那该死的汉白玉堡垒到底被这片荒土给藏到哪里去了?”
阿莱斯特很确定,眼前的一大片干涸的盐湖滩绝对不是涌血城砦该在的位置,这里连一个稍微高点的建筑物都没有!他们已经在阿弗纳斯的赤色荒野中行驶了相当长的时间,可无论到哪里,都是沙漠、沙漠还有沙漠。
“露露,你最好真的知道我们要找的东西在哪,不然我就要把你那可爱的长鼻子拽出来打个蝴蝶结了!”
吟游诗人的手指握住圣飞象的金色长鼻摇了摇,不过他话语里可没有带上一丝责备的意思。这只圣象一直在努力从自己的小脑瓜中检索出正确的记忆碎片,想必早就感到疲劳了。
她需要的是将自己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或许同伴间的玩笑话能帮到她?
“抱歉,我可能确实有些累了。”
露露努力地向半精灵挤出一个微笑,迎接她的是维斯特拉柔软的毯子。野蛮人将小象揽在怀中坐下,轻轻安抚她的后背,并为她翅膀似的大耳朵根处进行简单的按摩工作。
乌斯迦的蛮族们总是在测试自己身体的极限,但在狩猎那些逃得飞快的鹿儿后,他们也学会了要怎样才能更好的放松自己的肌肉。
“俺的父辈总是说,当你去寻求麋鹿皮的时候,它们总是会躲起来。而当你想去剥几张狐狸皮的时候,狐狸会不见,麋鹿却满山都是。”
“或许,正因为我们一直在寻找涌血城砦,它才会躲着我们?”
阿娜克伊丝苦笑一声,她也听过这类谚语的提夫林版本。
“也许我们应该放下固执和焦躁,用更平和的态度在阿弗纳斯地狱到处旅游?说不定,涌血城砦会自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旅游?我倒是无所谓,我完全可以把一路的新奇见闻写进我的自传里。不过天知道埃尔托瑞尔再过几天才会沉入冥河,也许下个月,也许明年?
但我敢用一桶永聚岛酿产的黄金蜜酒和你打赌,幸存的难民还有我们的瑞文加德高公爵不会撑到那个时候。”
“干脆留在阿弗纳斯不好么?”
佐伊从费迪南多的口袋中飞了出来,落在青年的肩上,她的尖尾就如同火红的小辣椒一样在这个男孩的镜片前晃动着。
“为什么要急着回去那个被太阳烘烤的世界?你们可是地狱公主的仆从与友人,等本公主将扎瑞尔那婊子踩在脚下,顺利登上大公的王座,你们也会得到相应的地位。
这难道不比你们在那个世界过得更好?”
“别开玩笑了,魔鬼的大小姐,待在一个干燥难耐的地方对我可怜的尾巴不会有任何好处。我连润滑鳞片的新鲜干净的水源都不能在这里找到,如果不是牧师制造的圣水,它现在已经开裂了。
再说了,你想让一个托姆的圣武士去接受邪恶魔鬼的侍奉?想都不用想。”
克拉瑞恩甩动着她布满鳞片的青色鱼尾巴,虽然她在成为圣武士后突然失去了与曾经的那位深海异界宗主的联系,可生理特征上的改变依旧保留了下来。
“爱不爱接受享乐是你自己的事,圣骑士,本公主也从来没有说你一定得留下来。”
这只小小魔鬼女孩向着克拉瑞恩吐了吐舌头,随即转头用娇媚的笑容看向了费迪南多。
“本公主只关心自己最忠心的仆人。那你呢?我的男孩,你会留在地狱里陪伴本公主的对吧?”
“……”
费迪南多不知道怎样回应肩上的魔鬼姑娘向他投来的热情邀约,他只好保持沉默不语,继续将头埋在手中的那本《魔邓肯的多元宇宙平衡理论》上。
这种回应方式显然让佐伊有些不满,她开始气鼓鼓地用手指去戳这个书呆子白瘦的脸颊。
“好了好了,别欺负小费了,这个大男孩有他自己的归属地和家人,有一个更适合他成长的地方。也许这场冒险之后,他会走向一个有别于冒险者的道路也说不定。”
“诶?本公主才不要呢,他是我的小狗,本公主才有权决定他的去留!”
就在佐伊蛮不讲理地与这些冒险者们拌嘴时,牧师的声音从驾驶室的方向传来。
“我劝你们赶紧找个地方抓紧,有个很糟糕的玩意出现在我们的前方了!”
沃尔金指的是一场恐怖的自然气象,一道从盐湖中心升腾起的巨大陆地龙卷,这个直径难以被测量的疯狂巨物正在等待着地狱战车一头栽入它的怀抱中。事实上,它也正朝着冥河俯冲者号的方向移动。
“*精灵语粗口*,这可太踏马的刺激了!快点,牧师,冲进去!我要把阿莱斯特与风之巨兽搏斗的故事写进我的传记,大家都会喜欢这一段的!”
“你绝对是疯了,半精灵,疯了!!!”
沃尔金当然不会听从吟游诗人的建议,他打死方向,一个大甩尾就向着来时的方向冲锋,他可不想连人带车一起被抛上天空,然后落下来变成肉饼。
“哎呦,我的脑袋!”
还在打瞌睡的法师江逍遥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来不及抓住一个扶手,就被甩向了车舱的铁皮墙。
——
“我想我们甩掉那个该死的龙卷风了。”
沃尔金在确定身边已经不再飞沙走石之后,终于减缓了车速。他们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行驶路线,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费迪南多现在无法通过那张破地图确定他们现在的位置了。
“从这个地方也看不到埃尔托瑞尔,我们到底跑到哪儿了?该死,如果这附近有一个明确的地标就好了!”
“喂,别垂头丧气了,沃尔金,你快抬头看看,前面是个什么东西?”
当遮蔽视线的沙尘逐渐平息下来之后,牧师也瞧见了吟游诗人所指出的奇怪建筑。
那是一个明亮的巨大光帘,它从一座形似巨甲虫抬起的下颚的生锈金属遗迹中射出。而这巨大光帘的根部,是一个球形的魔法力场,这个大光球被悬挂在距离地面上方50英尺处的棘突之中,而且隐隐约约能看到在其中有什么物体正作为这个大球的光源。
“这什么玩意?一座邪魔造型的大灯塔?”
正当冒险者们感到疑惑的时候,他们注意到在不远处,有一小队离群的恶魔也同样像那座怪异的灯塔前进,仿佛它们是被这巨大的光幕吸引过来的。
然而,在这些恶魔靠近中央的大球体接近100英尺左右距离的时候,一道充斥着神圣能量的光束从闪耀的光球中径直射向了它们。恶魔们发出痛苦的惨叫,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它们在顷刻之间便被分解成了灰烬。
“灭魔器!”
佐伊的脸色显得相当难看,她显然知道这台神圣与邪异感相融,但又具有毁灭能量的建筑到底是什么。
“开车的!别再往前了,你现在就应该停车,立刻!”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魔鬼,别在我的耳边吵吵嚷嚷的。”
沃尔金赶紧踩下了刹车板,将车停在了球体100英尺范围外的边缘。无数堆积的灰烬小丘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圆圈,画出了灭魔器的攻击范围。很显然,这些都曾是已经被光束解离死去的恶魔。
“托姆在上,那里面是一只独角兽Unicorn?它被关在大球里面了,有什么东西在囚禁着它。”
不知为何,克拉瑞恩的脑海中浮现了一种痛苦的情感,这让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想要寻找与她的心灵交互的对象。这时,她才发现那是一头闪耀着金光的神圣天界生物在呼唤她。
“我们得想个办法将它解放出来,这可是一头独角兽,它不应该被束缚在这里。”
所有人都知道独角兽的存在意味着什么。这些高贵神圣的天界生物是善良诸神派往主物质位面的使者和代言人,也是世间所有平和与美好的守护者,苦难与疾病的治愈者。
独角兽往往只会出现在众神想要保护的圣地,或者当黑暗与邪恶威胁到凡人世界的时候,它会作为心怀正义的勇士们的忠诚同伴现身。囚禁或妄图伤害一头独角兽是对善良诸神的挑衅,也是最不智的亵渎行为。
而在他们的眼前,这样渎神的行为正在发生。作为虔诚的圣职者,克拉瑞恩与沃尔金是绝对不会放手不管的。但他们要怎么做呢?
“你爱去就去,愚蠢的圣武士,本公主和她的仆人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往这个方向踏进一步的。本公主可不想被神罚的天火烧成灰烬!”
佐伊显然极端抗拒靠近灭魔器的大胆想法,但露露就不一样了。圣飞象是天使的同伴,也是天界的诸多使徒之一,她是这支小队中最不可能受到神之怒火烧灼的成员。因此,她决定亲自接近这只独角兽。
魔法力场组成的无形墙壁隔开了两只天界生物,但并不能阻碍她们的交流。从小小飞象的鸣声中可以听出,这是某种悲哀和同情的天界语言,显然独角兽与她进行了更加有效的沟通。
很快,圣象露露再次飞回到了众人面前。
“她的名字是月华,曾经是一位大天使长的坐骑,但在一场魔鬼与天使的庞大战争之中她不幸落入了魔鬼的陷阱。
后来,她被囚禁在这里帮助魔鬼惩罚那些靠近的恶魔大军。”
“那我们怎样才能帮她解开这个束缚?她自己无法走出来吗?”
“很遗憾,这道力场墙壁从内部是无法破坏的。我们如果想把她解放,只能想办法把那些台座拆掉了。”
幸运的是,这些奇怪的金属结构显然已经生锈多年,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结实坚硬。只要力气足够大,没准还真的能将台座拆除。
“只是单纯破坏的话,冥河俯冲者号就能做到。但是,当我们的车开进灭魔器的攻击范围的时候,我们怎么能确保自己能扛住那种致命的神圣射线?”
沃尔金拍了拍他的这个大铁皮座驾,地狱战车的结实程度他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事实上,月华告诉我,这台灭魔器并不能无限制的发射光束。在塔内能量枯竭的时候,会花费整整一分钟的时间从她体内抽出更多的能量来补充,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将台座拆掉。”
“好吧,听上去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希望有更多的恶魔能过来送死消耗这些能量,我们先提前做好准备吧。”
果然,又一群从血战场上脱离的游荡恶魔如同被催眠一般,向着灭魔器的方向走来,它们甚至没有正眼瞧一下不远处的这些冒险者,只是神经恍惚地迈着它们的小腿走入了同伴死去时的灰尘堆积的地方。
也如同冒险者们所期望的,就在这批恶魔被再度蒸发之后,灭魔器的能量用完了,力场球中的光亮如呼吸起伏般规律的明暗交替,这就是它即将补充能量的征兆。
“就是现在,冲锋!”
除了费迪南多与佐伊以外,所有的冒险者都加入了这场震撼的巨力撞击。一台底座的金属架在冥河俯冲者号的庞大身躯下变成扭曲的废铁,而那些冒险者们也摆出自己的武器和法术,对着其他的支撑部位发起猛攻。
他们只有一分钟,但他们确实完成了这项工作。灭魔器的基座彻底倒塌,魔法力场球带着其中的独角兽滚落到地面上,失去了吸引并毁灭邪魔的作用。
但是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是,魔法力场球并没有被解除,月华那螺旋状象牙色的独角闪烁着尖锐的光芒,她从球内部发起角撞,试图将它顶碎,但这个透明的囚笼却完好无损。见状,冒险者们也再次加入了又一场破坏活动。当然,他们只是在白费力气。
“没有用的,束缚了独角兽的并不是魔法,而是魔鬼的强大契约力量。”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珊娜菲亚看了看脚下,发现她所站立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张宽大的类人生物的脸。这使她赶紧躲到一旁,手中捏住法杖,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存在出现在了那里。
“你是什么东西?是你把独角兽关在这个大琉璃球里面的吗?”
阿莱斯特警惕又有一些好奇地看着那一块有着人脸形状的地面不断拱起,最后构建起了一个还算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只土巨灵dao,来自土元素位面的元素生物。
他的表情绝对称不上高兴,是因为这帮冒险者把他居住的洞穴震塌了吗?还是说是他们的到来打扰了对方的沉睡?
“我是谁?”
土巨灵的鼻孔中喷吐出一阵沙尘,
“畏惧我的人称我为伟大的拉尔萨拉,但现在,这位伟大的拉尔萨拉却成了一只大魔鬼的奴隶!扎瑞尔把我束缚在这里,让我去帮她看守头上的大光球。
可去她的吧,肮脏的堕落天使,她用誓约的力量将我和这个力场球绑在了一起,我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所以说,好心的土巨灵,强力无比的拉尔萨拉,你能帮助我们解开束缚独角兽的魔法屏障?”
“解开?不,如果我真的能有这种力量,我早就解开光球自己跑掉了。只有打破与扎瑞尔的契约,我和这只独角兽才能获得自由。”
“……那你一定知道打破契约的方法吧?”
“怎么?你想帮我,或者说你想帮这只独角兽?”
土巨灵干笑了两声,看来他已经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和其他人交流过了,这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那就去找红露丝吧,前方那片腐化森林的主人,智慧足以与我匹敌的大先知。她肯定有办法巧妙地解开契约,将独角兽和我的自由讨回来。”
吟游诗人还是很满意土巨灵给出的回复的,但是,他并不是一个跑跑腿费点口水万事大吉就会满足的家伙。
“好心的土巨灵,告诉我,这样帮助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知道你渴望自由,但是向我们求助并不是什么免费的事情。巨灵最擅长和他人打交道,你也知道,天上从来不会掉下免费的黄油面包。”
“多么贪婪的半精灵,但我喜欢你的这种性格,可是光解放一只独角兽还不够满足回报吗?”
“你可能弄错了什么,巨灵,我们完全可以选择不去拯救这头独角兽,就这么走掉,这不会给我的团队带来任何除了良心以外的损失。但是你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等来下一批客人呢?他们又是否足够好心,会愿意替你完成这项麻烦的跑腿任务呢?
而且,如果在你看来,帮你打破契约才最重要的事项,那么解放独角兽自然也就只是顺带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
你觉得这样就能尽到向我们表达感谢的义务吗?我相信连你自己都会过意不去吧。”
“良心这种东西在巴托九狱里简直还不如地狱犬的粪便,不过你确实说动我了,伶牙利嘴的半精灵。”
土巨灵在听完这番话后稍微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阿莱斯特的说法。
“但我实在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能回报你的,你也看到了,我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不过,我在这边待了足够久的时间,或许会有一些你想要的知识或者情报?”
“足够了,拉尔萨拉,事实上我们和你一样想要给扎瑞尔找不痛快。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做,听说一个叫涌血城砦的地方拥有对付那位魔鬼大公的办法,你知道它在哪里么?”
“呵呵,挑战扎瑞尔,挑战一个强大的魔鬼?你幼稚的想法确实令我感到可笑,但是你们想要找死这种事情和我无关。
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涌血城砦,但我知道有一个家伙绝对会对帮助你们感兴趣。我想他一定比你们、比我还更加厌恶这位该死的血战大公。”
土巨灵被吟游诗人的狂妄逗得捧腹大笑,
“怎样?从红露丝那里找到解放我的办法,我就将那个家伙的情报告诉你们。这笔交易不错吧?”
“成交,好兄弟,简直没有比这更棒的提议了。”
看着阿莱斯特与土巨灵就这么一拍即合,冒险小队的其他成员也顿时了解到他们的任务又增加了。克拉瑞恩与露露走到了独角兽的面前,用手掌贴在无形的力场墙壁上,与月华进行对视。
“我们会找到方法帮你出来的,再耐心等一等,好吗?”
独角兽很显然听懂了她们的对话,乖巧地点点头,不想将自己的焦虑和不安表现出来。
“那么,还在等什么?沃尔金,重新发动战车,我们去那个叫什么腐化森林的地方找找那位亲爱的先知女士。”
土巨灵与独角兽默默地看着地狱战车扬尘而去,至少现在,这两只来自不同世界的立场也完全不同的异界生物都在期待着一个好消息被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