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行,不过你要另加钱,我才能帮你去试着约你想要见的活佛。不太容易啊!”
小喇嘛用小指头勾了一下,安平会意地点点头。他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千元钱后,又另外拿出五百元钱,悄悄地递给了卖酥油灯的小喇嘛。小喇嘛立刻就愉快地在桌子上放了一块“暂停服务”的牌子,起身向殿后走去。
从小生活在甘南藏区的安平其实对种花国西北地区的佛寺佛塔并不陌生。他家牧场的附近就有一座规模不大、破破烂烂的格鲁派佛寺,名叫“西八个家寺”或叫“红湾寺”。红湾寺不大,只有一间像样的殿堂和几间平房,但仁钦寺就不同了,这里各式规模的佛殿鳞次栉比、高低错落,仅从外观很难辨认出每个房屋殿堂的用途。但安平的直觉(末那识之彼己相合识)告诉他,他应该从在世的活佛或寺院的高层管理喇嘛中找起。
从卖酥油灯点灯小喇嘛介绍的仁钦寺六位给信众摸头的活佛各人情况看,只有六位仁波切活佛中的两位比较符合他寻找的目标。这两位也都是从格鲁派六大寺院中另外五座着名寺院被邀请过来的,而且都是六十岁左右的高僧。
“他们两位分别于每周二、四坐堂给信众摸头,你可以两位都去拜一下。”
小喇嘛很友善地告诉他。
安平知道无法再多问了,他向卖酥油灯点灯的小喇嘛点头致了谢意。
周二就是明天。安平选择在上午十点游客最多的时候进了活佛给信众摸头的藏经阁二楼,他排在信众的队伍里,慢慢地踱到坐在高床上的活佛大喇嘛身前,借着向前推挤的人群,安平仔细地看了一眼这个坐在高高的法床上、用蓝色的哈达遮着面容,眼睑低垂、以一个固定的姿势对信众施着摸头祈福礼的仁波切大喇嘛。
不会是他,安平在心里摇了摇头。
从仁钦寺藏经阁出来后安平恍然而喜,自嘲了起来。
“那龙牙、虎牙怎么会在公开场合出现呢?虽然有布巾遮挡面容,但也会被眼尖的人认出来啊。傻瓜傻瓜。”
虽然自己骂了自己,安平却越来越感觉(末那识之彼己相合识)他的目标应该就在这座人气鼎沸的大寺中,而且就在寺院高级僧侣中。这是他已经完全打开的末那识给他的特殊直觉。他想到了另外一个方法。
这是他这两天来在普通的寺院喇嘛群中所获取的一些较为凌乱的信息。两天来,从偶尔聚在一起聊天的喇嘛口中,安平利用自己已经完全开悟的人体第七识末那识(末那识分成五个阶段,安平在虎穴寺第一年就已经开悟了前三个阶段(即知己识、知彼识、知己知彼识,随后的两年经过冬和尚的循循善诱和自身开悟,安平在下虎穴寺前就已经完全通融把握了末那识更高的后两个阶段。即彼己相分识,彼己相合识。)远远地听到了一些信息。现在的仁钦寺僧众很多人似乎都很焦虑,他们的争论也似乎分成了两派,一派相信,一派坚决不相信,但他们都在反复提及到几个词:“魔鬼”“魔王”。偶尔也提到了“魔教接引团”这几个字,当然那是喇嘛们绝不愿多提及的。
两天后的上午安平换了身偷来的喇嘛信众服装又来到了活佛大喇嘛施摸头礼的现场。他慢慢地随着人群挤到活佛大喇嘛身前,借着拥挤的人流仔细看了看这位坐床施法的活佛大喇嘛。
“应该不是。”
安平确认了不是他要找的目标。但安平在合掌伸头去接受大喇嘛摸头时却低低对着左侧的墙壁说了一句话,话音通过墙壁反射传到了活佛耳中。
“接引团,活佛知道接引团的事吗?”
昏昏欲睡的坐床大喇嘛突然身上一抖,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摩肩接踵的背影,轻轻地惊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谁在刚才说了话?啊哟!是哪位刚刚说了句话?”
见没有人回答,他又转头向对面挂着藏毯的墙壁看了一眼,这一眼让这位举止端庄行动缓慢的大喇嘛仁波切突然跳出来向藏经阁外面跑去。一时间,受了惊的人群仿佛炸了锅,前来接受摸头的信众们互相推挤、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出什么事了?”
“哎哟活佛跑了!”
“哎哟我的妈呀!”
“菩萨保佑我!”
“不得了了!”
……
几个站在活佛大喇嘛身边的小喇嘛慌忙跟着活佛大喇嘛向藏经阁外面挤去。小喇嘛的举动带动了信众的举动,安平也跟随着小喇嘛和几个信众用力向藏经阁外面挤去。
在一片混乱的推挤中安平脱颖而出,他紧紧地跟在逃走的活佛大喇嘛身后,将大喇嘛的几个随从小喇嘛远远地抛在身后。转过一个建筑檐角,安平已经看不见几个随从的小喇嘛了。
活佛大喇嘛头也不回地向寺院后面的一个院落冲去。他撩起长过膝盖的红色喇嘛袍迈过一道大门高高的石头门坎,再向左拐一头撞开一间青砖平房厚重的红漆大门,绕过房间里的屏风钻进了房间里的一个用重重挂毯遮挡住的密室。跟在活佛大喇嘛后面的安平跟进了房间,闪身躲在屏风背面。他听见大喇嘛进了密室后长长吁出的一句话:
“啊哟!总法台,大襄佐、大僧官。情况不妙,情况不妙啊!”
接着便是几个人急促而平静的窃窃私语。
安平转身轻轻地将房门从里面插上,他在房间靠近密室的一个背光的角落里盘膝而坐,静心禅定。几秒钟后,安平的末那识向密室里伸展而去,他感觉到了密室中四个人混沌的呼吸声,四人的窃窃私语也清晰入耳。
“定丹活佛,你是说魔王已经潜入寺中了吗?”
“堪布总法台,我刚才在坐床对信众摸头时忽然听到了一句从地底、没错,就是从深渊地底传出来的那种冰冷的声音。‘接引团,活佛你知道接引团吗?’我赶紧寻找说话的人,可是我没有发现是谁在说话。接着我便看见了对面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魔王的模糊影像。总法台、大襄佐、大僧官,那声音带着冰凉刺骨的寒意,让我无法再继续进行法事。”
密室中四个人都没有说话,混浊的喘息声一时变得沉重了许多。
过了许久,密室中终于又传来那位仁波切活佛的声音。这次的声音已经平静如水了:
“堪布大法台,你不觉得魔王早已潜入了寺院中吗?这几个月来我在教授喇嘛功课事务时已经留意到了众比丘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惶恐不安。据说这三个月来,已经陆陆续续有三十三位比丘和七位僧官相继离开了寺院。这几日我注意到喇嘛群中似乎分成了两派,一派不相信魔王降临,另一派却相信魔王已经降临,但他们都在谈论一个组织,‘接引团’。就是刚才让我惊悚的那个名字。”
“定丹活佛,这些我和大襄佐、大僧官都已经知道了。只是为了寺院僧众人心的稳定,我们三人才封锁了消息,没有对外声张。定丹活佛,你怎么知道我们三人恰巧在这里呢?”
“噢!不敢妄言。寺院僧众其实都知道你们几位寺院总管最近每天都在这开会啊!我刚才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来这里找你们,只是我没想到你们在这里开会居然没有把门锁上。堪布总法台,大老爷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密室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又过了良久,只听到堪布大法台轻轻地叹了一气,
“大襄佐,难啊!”
“堪布大法台,我看我们现在就散了吧。遇到问题我们三位的应对就是每天躲在这个地方唉声叹气,还不敢把门插上。我们甚至自以为僧众们都不知道我们躲在这里逃避现实。不就是那位来路不明的大老爷吗?我们为什么不敢公开阻止他。”
那个大襄佐突然有点激动起来。
“嘘!小声点大襄佐。隔墙有耳啊!”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哈哈哈哈!定丹活佛,我知道你们根本瞧不起我们。我们怕那个大老爷,怕那个七年前从扎什伦布寺‘被邀请’过来的大老爷。我说的对吗?”
“我没有瞧不起你们啊!定丹我不是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们了吗?是我刚才没敲门就闯进来让你有这种感觉了吗?”
“定丹活佛,我不是冲着你来的。这是我对我们三人的懦弱感到羞愧。在寺院中传播接引团的就是大老爷,我们却不敢去公开指责他。唉!我们是出家人为什么还要害怕。”
密室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大襄佐气呼呼的喘息声和另外三个喇嘛的轻叹声此起彼伏。
又过了一会,安平听到密室内传来堪布大法台起身的声音,安平站起来,先回身拔出门插,然后才从事先观察好的一扇侧窗轻轻钻出了房间。当他迈着平常的步子转过房角时,他看见几个定丹活佛的随从小喇嘛正蜷缩在密室大门外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想着心事。